第七章(第2/4頁)

無意間,她擡起頭來,想看月亮,卻一眼看到聳立在湖對面的桑園,她怔了怔,從她所站立的這個角度,卻正好看到桑家樓上面湖的窗子,有一扇窗內亮著幽柔的、淺紫色的光,她幾乎可以看到那紫色的窗簾,在風中搖曳。她呆望著,輕蹙著眉梢,她的思想在飛馳著;腦海裏閃過一些閃光又很快的熄滅了。梧桐樹、窗子、心形葉片、夢的衣裳……她面前好像放著一盤七巧板,她卻拼湊不起來,只知道一件事,從這個角度,從這棵梧桐樹下,可以看到自己的窗子。那麽,從她的窗口,是不是也可以看到這兒呢?不。她看過,湖的對面只是一片幢幢樹影,如果沒有光源,你絕對不可能看到湖對面的東西!何況,她也沒必要去找湖對面的一棵梧桐樹!

事情發生得太快,也太突然。

她正癡立在那梧桐樹下,任何預感都沒有,忽然間,她聽到身後有某種聲音,她還來不及回頭,就覺得自己的身子被兩只強而有力的胳膊牢牢地抱住了。她想喊,來不及了,那胳膊巧妙地把她轉了個方向,她連對方是個什麽人都沒看清楚,就覺得有兩片火熱的嘴唇,像燃燒般緊貼住了她的。她想掙紮,對方只輕輕一推,她就倒在那松軟的落葉堆中了,她趁倒下的片刻,睜大眼睛想看清楚這襲擊自己的人物,想尖叫救命,但,對方發出了一聲熱烈的的低語:

“桑桑,你終於來了!”

她及時咽下了已到喉嚨口的尖叫。那男人對她壓了下來,她被動地睜大眼睛,只看到對方那狂野的眸子,閃著某種野性的、炙熱的、燃燒著火焰似的光。這光使她驚懼,使她心慌,使她緊張而失措。那兩片嘴唇重新貼住了她的。她感到他呼吸的熱氣吹在自己臉上,他的嘴唇帶著強力的需索,她想閉緊牙關,可是,她做不到。他的吻不像爾旋,爾旋細膩溫存,他卻是粗獷激烈而狂暴的。她覺得自己整個身子都像著火似的燃燒起來了,連思想都燒起來了,因為她根本不能思想了……但是,他猝然放開了她,擡起頭來,他用手一把拂開她額前的短發,把她粗魯地移到樹葉陰影的外面,讓月光直射向她,他冷冰冰地開了口:

“你是誰?為什麽要冒充桑桑?”

她掙紮了一下,想坐起來,但是,那人用雙手壓住她的雙手,使她躺在那兒根本無法移動,他緊盯著她,聲音粗魯狂暴而憤怒,他再重復了一句:

“你是誰?為什麽要冒充桑桑?”

她明白這是誰了。事實上,在她被襲擊的那一刹那,她就應該知道這是誰了。她開始恢復思想,只是,還沒有完全從那震驚中清醒過來。

“放開我,萬皓然。”她說。

“不。”他壓緊她。那對燃燒的眼睛裏充滿了怒氣和野性,他像個被激怒的野獸,他似乎想吃掉她。他磨著牙齒,使她初次了解什麽叫“咬牙切齒”。他從齒縫裏迸出一串話來:

“你戲弄我,你這個混蛋!你故意站在窗子面前,故意讓我看到你,你引誘我到這兒來等你,你卻遲遲不露面,好不容易,你來了,你終於來了,一個冒充貨!”

他舉起手來,在她的驚愕與完全意外之下,他毫不思索地給了她狠狠一個耳光。她被打得頭偏了過去,面頰上火辣辣的作痛,眼睛裏直冒金星。這是她這一生裏第一次挨耳光。立刻,憤怒、驚恐、委屈、疼痛……使她把所有的理智都趕跑了,她大叫了起來:

“你這個瘋子!你憑什麽打我?放開我!我不是你的桑桑,我沒有安心要在你面前冒充她!我只是倒了十八輩子黴,會無意間走到這兒來!你放開我,你才是混蛋!難道因為我不是桑桑,你就可以打我?那麽你去打全天下的女人?放開我!”她狂怒地掙紮,狂怒地叫,“你這個莫名其妙的瘋子,你這個野人!你這個笨蛋……”

他仍然壓著她,但是,他的濃眉緊鎖著,似乎在“思索”她的話。她越想越氣,越想越恨……他壓住她的那只手似乎有幾千斤的力量,她就是掙不開他。在狂怒和報復的情緒下,她側過頭去,忽然用力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他大驚,慌忙縮回手,又甩又跳。她乘機跳起身子,回頭就跑,她才起步,他一把拉住她的腿,她摔下去了,他把她用力拖回到身邊,她氣得簡直要發瘋了。

“你幹什麽?”她怒聲問,“我已經承認我不是桑桑,你為什麽不放我走?”

“坐下來!”他命令地說,聲音裏竟有股強大的力量。仿佛他是專司發令的神祇,發出來的命令就不容人抗拒。他不拉她了,卻拍拍身邊那落葉堆積的地面,一面審視自己的手臂。她看了一眼,那手臂上清楚地留下了自己的齒痕,正微微地沁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