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來訪者、沉睡者、守護者(第3/4頁)

打破這份寧靜和諧的,不用說當然還是阿甘,這是他的一貫作風。當我們快到車站前的商店街時,阿甘突然站住了,說:「我要順便去一個地方,有個朋友就住在附近。」

「附近?在哪?」我以前從未聽他提過。

「森口豆腐店的後面。」

我從未見過有這麽一家豆腐店,不過我很清楚,此刻無論我說什麽也沒有用。

「多謝款待,笑子小姐。」

阿甘迅速轉身離開了,只有笑子對著他的背影使勁地揮手。

看到柿井和堅部順利地坐上了最後一班車,我和笑子開始溜跶著往回走。最後一班車「吐」出來的人流,匆匆忙忙地往自家趕。附近有許多便利店,每次店門一開,從這些燈火通明的小店裏就會飄出日式雜燴和中式包子的香味。

「阿甘真笨。」笑子似乎覺得很好笑,「如今哪有那麽多專門賣豆腐的店呀。」

我只「嗯」了一聲。真拿他沒辦法,錯過了最後一班車,他到底想幹什麽。我想那個窮學生絕對不會打車回去的。

「給。」笑子把冰激淩盒子推到我的面前。

「不吃了?」

「分給你吃。」笑子若有所思似的說。她的手已被冰得冰涼了。

「謝謝。」我接過了盒子。笑子雙手插進了連衣裙的口袋中,開始興奮地講今天的感受。她說大家都是好人,特別是阿甘,覺得脾氣特別合得來;柿井很有趣,剪指甲竟然都快剪到肉裏了等等。

「還有,」笑子瞇起了眼睛,「堅部像尊觀音。」

我還沒來得及問這個獨特的比喻是什麽意思,笑子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快看!」

順著笑子的視線看去,前面有一幢大房子,有一個氣派的大門,裏面緊挨著大門口有一個小狗窩,門燈照出了蹲在狗窩旁邊、表情古怪的阿甘。

「阿甘。」我叫了一聲。狗在狗窩裏開始大聲吠叫。

「唉,你嚇著那條狗了,所以它才那麽興奮。」阿甘說。

「你在幹什麽?」

狗拖著鎖鏈從狗窩裏沖了出來,發瘋似的狂叫著。阿甘跳過大門,雙腳著地,說自己像個小偷。

狗不停地叫著,好像要沖過來咬人。這樣下去主人肯定馬上就要出來了,結果我們真像小偷一樣慌忙逃竄。我右手抱著冰激淩盒子,左手拉著笑子的手飛奔,一邊跑,一邊覺得又找回了剛才吃飯時的那種快感。跑到聽不到狗叫的地方,我停下腳步,看了一眼身旁氣喘籲籲的笑子,發現她的左手竟然拉著阿甘的右手。阿甘正嬉皮笑臉地看著我。

笑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睦月,我要吃冰激淩。」我把壓癟了的盒子遞給她,冰激淩已經化了,看上去像一堆糨糊。

我又一次問阿甘:「你剛才在幹什麽?那條狗是你的朋友?」

「別胡說。我剛才跟它說話,結果發現那條狗也很寂寞。」

「真的?」

笑子驚奇地問,阿甘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我責備了阿甘幾句,可他又嘻嘻地笑了起來。

真是荒唐,那個晚上,我們三個人一起睡在了客廳裏。

「像是在旅行,感覺很新鮮,不知為什麽還有點興奮。」笑子說。

事態過於異常,我根本睡不著。我本來只要一換床就容易睡不著(我喜歡熨燙得平平整整的床單、幹凈暖和的毛毯,我甚至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床上的彈簧)。現在只是在地毯上鋪了毛毯,而且左邊是笑子,右邊是阿甘,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麽能睡得著?

笑子突然說道:「我爸媽很高興。他們兩人都很喜歡阿甘。」

「是嗎。」

「睦月,阿甘對你大加誇獎,聽得我爸爸心花怒放,說我找了一個好老公,我配不上你。」

今天笑子的話特別多。我能想象出阿甘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海闊天空胡編亂造的樣子,一想到嶽父臉上浮現出的誠懇笑容,我感到一陣愧疚。如果嶽父看到自己的女兒、女婿、女婿的情人三人並排成「川」字躺在客廳,他會是何種表情。

「睦月,你確實是個好老公。」笑子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不過,你今天有一件事做得不好,就是回來得太晚了,真是太晚了。我足足等了五個小時,不對,是六個小時。」

「喂,太誇張了。」

簡直是誇大的妄想。看來她當時不知如何應對她的父母,所以才覺得時間長。

「好像下雨了。」笑子說著,跳起來打開了窗戶,「果真在下雨。剛才天有點悶,我猜就要下雨了。」

笑子走到廚房,打開了一罐啤酒,問道:「睦月,你喝嗎?」

「算了,我剛才已經喝了許多了。」

「阿甘,你呢?」笑子問。

「喂,阿甘,你喝嗎?」笑子又問了一遍。

「睡著了。」我看著一副天下太平模樣呼呼大睡的阿甘,不由得露出了苦笑,真不知這家夥的神經系統是怎樣構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