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3/4頁)

“可能是白天看到的那堆珊瑚礁。”

“晚上那兒也起浪嗎?”

暗夜中看到湧起的白色帶狀波濤,令人感覺到海的可怕。

“對面是南吧?”

“可能是東。”

“幾乎看不到星星啊。”

“因為陰天。”

星光璀璨的夜空當然令人心曠神怡,而壓倒性的漆黑一片也頗具情調。宗形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點燃香煙。

“頭發會被潮氣弄濕的。”

千秋用手往上攏了攏頭發,在藤椅上坐下來。

“來這兒挺好啊。”

“真這麽想的?”

“那是啊。”

千秋很高興。也許是身在美麗的巴厘島,且和宗形一起來。

“要是憐子小姐也來這兒,肯定會很高興吧?”

千秋仰望著黑暗的天空,自言自語道。

“據說她沒來過巴厘島……”

宗形揣摸不透她突然提到憐子的真意。

“回去告訴她這兒的境況。”

“什麽?”

“就說‘這個地方很漂亮’……”

“還是不說為好。”

“為什麽?讓她知道不合適嗎?”

“不是……”

“那可以如實相告嘛。”

憐子現在待在日本,用不著把兩個人在巴厘島的浪漫夜晚告訴她吧。千秋是說真心話呢,還是想試探宗形的心思呢?

“你可能喜歡像憐子小姐那樣的老實人吧?”

“你想說什麽?”

“只是問問而已。”

“……”

“你不要以為憐子小姐會喜歡你!”

是千秋出於嫉妒,還是希望自己離開她改和憐子交往。

“別說得那麽無聊!”

“並不無聊。”

宗形眼睛注視著暗夜裏的海,腦子裏在回憶與憐子的過往。

他和千秋、憐子一起吃過幾頓飯。還有一次是在千秋的房間裏遇見她,憐子很客氣,只是微笑著聽千秋和宗形交談,基本不插話。

宗形的目光偶爾會在會話的間隙與憐子的視線相遇,每當這時候,宗形就覺得心情很激動。

千秋很有靈性,她也許看穿了這樣的一瞬間。

宗形在最近一年開始關注憐子。他似乎覺得憐子在等著自己和千秋之間產生隔閡,憐子在他心裏的分量開始加重。

不過話雖如此,自己從未跟憐子交談過,也沒有很深的交往。與千秋來到南國的海島,把憐子當作話題,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宗形站起來,目光仍未離開大海。在一片漆黑中,一浪高過一浪的波濤仍不知疲倦地拍打著茫茫海灘,使人感受到無法估量的海的可怕。

“回屋吧!”

宗形扭頭一看,千秋還雙臂交叉著坐在那裏。

房間裏開著冷氣,但還是感覺身上有點汗津津。因為在似火的南國轉悠了一天,而且被海風吹過,不喜歡洗澡也不行,不能帶著這種感覺上床睡覺。

宗形脫掉衣服,換上睡衣,進了浴室。

浴缸明亮而寬敞,但實在太淺。他轉念一想:這是歐式,沒辦法!得把熱水放滿。

不一會兒,水龍頭下面的排水孔即響起了嘩嘩的溢水聲,他跳了進去。

“真舒服!”

宗形一邊將身體沉入浴缸,一邊情不自禁地嚷道。

千秋可能還在陽台上,房間裏沒一點動靜。

宗形拿毛巾從脖子擦到耳際,擦著擦著,想起了他和千秋一起入浴的情景。

兩個人最後一次入浴,大概在兩年前的春天。

當時,千秋跟在宗形的後面進入浴室,她手拿毛巾,全身赤裸,前面也不設防。宗形回頭一看,她黑色的陰毛突然撲入眼簾。千秋絲毫沒有害羞的樣子,彎著身子把手放進臉盆。

也許她認為兩個人早已有著肉體關系,此時無需戒備。而在宗形看來,此舉有點太過放肆。

她在西餐館吃飯或與他人交談時,會很有禮貌地行事。形象顯得生硬,讓人覺得有點過於拘謹。但只有他們兩個人時,就會表現出為所欲為、滿不在乎的樣子。

宗形對這樣的不協調產生憂慮,覺得看不慣千秋的這種兩面行為。

當然,千秋並未注意到宗形的這種困惑。如果注意到了,會有所收斂或努力改正。她之所以我行我素,好像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假如是憐子,可能就不會幹這樣的事兒。沒看見過憐子入浴的情景,但可以根據其性格特點來推斷。

看起來,自己和千秋有些疏遠,好像也與這種不協調有關。

宗形回憶著往事,在浴缸裏慢慢伸開腿,仰面躺下來。

他采用這種姿勢伸展四肢,恰在此時,門被叩響了。

“還沒洗完嗎?”

“你要洗嗎?”

“十二樓上好像有個舞廳,咱去看看吧?”

“一會兒就出去。”

宗形從浴缸裏爬出來,用毛巾擦身子。千秋推開門,露出半個臉:

“好像大廳裏正在跳迪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