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訂婚(第4/17頁)

“想好了。”

“讓我馬上來給你們訂婚,這樣我們就可以吃飯了。你過來……”

盡管知道他不喜歡我,但這一點也沒影響我的情緒。部長對聚攏在我們周圍的來賓先說起了一段服兵役時的回憶。從中他得出四十年前土耳其以及他本人非常貧困的結論,然後他又真誠地講述了那時自己和過世的夫人是如何儉樸訂婚的故事。他又當著來賓的面誇贊了茜貝爾和她的家庭。盡管他的講話並不幽默,但包括手上拿著托盤、站在遠處的招待員在內,所有人都在笑著,甚至是快樂地聽著,仿佛他在說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當茜貝爾十分喜愛、長著一對大門牙的十歲女孩胡爾雅,用銀托盤把我在這裏展出的訂婚戒指端上來時,人們立刻安靜了下來。茜貝爾和我因為激動,部長因為糊塗竟然一時搞不清應該把戒指戴到哪只手的哪個手指上了。一些本來就準備笑的來賓高聲叫道:“不是那個手指,是另外那只手。”當一陣像一群學生發出的快樂嘈雜聲開始響起時,我們終於戴好了戒指。部長剪斷了綁在戒指上的紅絲帶,瞬間大廳裏響起了一陣掌聲,就像放飛的鴿群發出的噪音。盡管我對此早有準備,但這麽多我認識的人高興地為我們鼓掌,依然讓我感到了一種幼稚的激動。可這並不是讓我心跳加速的原因。

我在人群中,在大廳後面的一個地方看見了坐在父母當中的芙頌。一股強烈的喜悅之情湧上了我的心頭。當我親吻茜貝爾的臉頰時,當我和立刻過來親吻我們的母親、父親和哥哥擁抱時,我知道自己興奮的原因,但我以為能夠掩飾它,不僅對人群,也對我自己。我們的桌子就在舞池的邊上。入座前,我看見芙頌和她父母坐在最後面的一張桌子上,他們的旁邊是薩特沙特的員工們。

哥哥的妻子貝玲說:“你們倆都很幸福。”

茜貝爾說:“但我們感覺很累……訂婚儀式都這樣的話,還不知道婚禮會怎麽累人呢……”

貝玲說:“那天你們也會很幸福。”

我問道:“貝玲,你認為幸福是什麽?”

貝玲說:“看你在說什麽呀。”一時間她好像想到了自己的幸福,但即便是那個時刻的玩笑都讓她感到不安,因此她尷尬地笑了笑。在終於吃上飯的人群發出的快樂聲響、叫喊聲、刀叉的碰撞聲和樂隊的樂曲聲中,我倆同時聽到哥哥在用刺耳、尖細的聲音和一個人說著什麽。

貝玲說:“家庭和孩子們。即使你不幸福,甚至在你最壞的日子裏,(她瞟了哥哥一眼)你也要裝做在幸福地生活。所有的煩惱會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中消散。你們也馬上要孩子。生很多孩子,就像農民那樣。”

哥哥問:“什麽?你們在說什麽閑話?”

貝玲說:“我在跟他們說快要孩子。讓他們生幾個?”

誰也沒注意到,我一下喝掉了半杯拉克酒。

過了一會兒,貝玲在我耳邊問道:“坐在桌子頭上的那個男人和可愛的姑娘是什麽人?”

“她是茜貝爾在高中和法國讀書時最好的朋友努爾吉汗。茜貝爾故意讓她和我的朋友麥赫麥特坐在一起。她想讓他們談朋友。”

貝玲說:“到目前為止沒太多進展!”

我告訴貝玲,茜貝爾帶著一種介於仰慕和憐愛之間的情感依賴著努爾吉汗,她們一起在巴黎讀書時,努爾吉汗不僅和法國男人談情說愛,還大膽地和這些男人做愛(這些都是茜貝爾羨慕不已告訴我的故事),她還瞞著伊斯坦布爾富有的家人和他們同居。但因為最後一次的愛情經歷讓她身心疲憊,另外也受了茜貝爾的影響,她作出了回到伊斯坦布爾的決定。我補充道:“然而,這當然需要她去結識一個自己欣賞、門當戶對、不介意她在法國的經歷和她那些舊情人的人,並愛上這個人。”

貝玲笑著輕聲說:“還沒看出有這樣一種愛情的跡象。麥赫麥特他們家是做什麽的?”

“他們家很有錢。他父親是有名的公寓樓承包商。”

看見貝玲用一種懷疑的態度皺起眉頭,我告訴她,麥赫麥特是我在羅伯特私立高中時非常信任的一個朋友,他是一個很正直的人,盡管他的家人對宗教很虔誠也很保守,但多年來他一直反對媒人介紹結婚,甚至反對包頭的母親為他找一個姑娘,即使那姑娘是一個伊斯坦布爾人,也讀過書,他希望和一個自己結識的姑娘結婚。“但到目前為止,他和自己找的那些現代女孩一個沒談成。”

貝玲用一種見多識廣的口氣說:“當然成不了。”

“為什麽?”

貝玲說:“你看他的樣子,他的德行……和像他這樣一個從阿納多盧內陸來的人……姑娘們會願意經媒人介紹結婚。如果她們太會玩,太前衛,她們會害怕他偷偷地認為她們是‘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