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讓劇本通過審查(第3/3頁)

我總會發自內心地說:“非常好,真的非常好,芙頌。”同時我會感到一種想去觸摸她,觸摸她的後背和手的強烈欲望。我從錫爾凱吉的那些賣進口文具的文具店裏,給她買了漂亮的、“歐洲進口”的圖畫紙、本子和水彩用具。

芙頌會說:“我要把伊斯坦布爾的所有鳥都畫下來。費利敦拍了一張麻雀的照片。後面接著畫麻雀。我就這麽自己畫著玩。你覺得貓頭鷹會飛到陽台上來嗎?”

有一次我說:“等到有一天,你一定要辦一個畫展。”

芙頌說:“其實我想到巴黎去看那些博物館裏的畫。”

碰到她不開心的時候,她會說:“凱末爾,最近幾天我沒法畫畫。”

我當然知道她不開心的原因,那就是別說電影的開拍,即便是劇本,我們都還沒能把它變成一個可以拍攝的劇本。有時盡管她的畫沒太多進展,但芙頌完全會為了和我說電影的事情而去後屋。

有一次她說:“費利敦,不喜歡打字機·德米爾的修改,他在重寫……我已經跟他說了,也請你跟他說說,別再拖了。讓我們開始拍我的電影吧。”

“好的。”

三個星期後的一天夜裏,我們又去了後屋。芙頌畫完了烏鴉,在慢慢地畫一只麻雀。

我盯著圖畫看了很久後說:“真的畫得很好。”

芙頌說道:“凱末爾,現在我明白了,要拍費利敦的藝術電影還要等好幾個月。那樣的東西審查委員會是不會輕易批準的,他們會懷疑的。但前天在佩魯爾,穆紮菲爾先生來了我們的桌上,他讓我去演一個角色。費利敦跟你說過嗎?”

“沒有。你們去了佩魯爾?芙頌,你要小心,那些人全都是色狼。”

“別擔心,費利敦很小心,我們倆都很小心。你說的沒錯,但這是一個非常認真的提議。”

“你看過劇本嗎?是你喜歡的劇本嗎?”

“我當然沒看過劇本。據說如果我接受,他們會讓人去寫一個劇本。他們想找我談談。”

“電影的主題是什麽?”

“凱末爾,電影的主題重要嗎?還不是一部穆紮菲爾先生風格的愛情情節劇。我想接受他們的提議。”

“別著急。他們都是些壞人。讓費利敦去和他們談,他們的用意可能不好。”

芙頌問:“怎麽不好?”

但我沒再說什麽,立刻心煩意亂地回到了餐桌上。

不難想像,像穆紮菲爾先生這樣一個能幹的導演推出芙頌拍攝的一部商業情節劇,是會讓芙頌立刻紅遍整個土耳其的。坐在用煤爐取暖、令人窒息的電影院裏的人群,逃學的學生,無業遊民,愛幻想的家庭主婦和暴躁的單身男人,自然會迷戀上芙頌的美麗和人性。我情不自禁地想到,一旦芙頌成名,她對我,對費利敦都不會有好氣,也許甚至還會拋棄我們。當然我無法把芙頌想像成一個為了名利可以不顧一切、和娛樂專欄作家保持討價還價關系的人;然而,從那些去佩魯爾酒吧的人的眼神裏我明白,很多人為了讓她離開我——我用這個詞是因為我首先想到了它——會不遺余力地去做任何事情。一旦芙頌成為明星,很遺憾,我會更加愛她,但同時我失去她的恐懼也會變得更大。

我記得,那天晚上,當我看到芙頌那憤怒的眼神時,我再次意識到,其實我那美人的心思既不在我身上,也不在她丈夫身上,她沉浸在成為電影明星的幻想裏,我為此感到擔憂,甚至是慌亂。很早我就意識到,如果芙頌和出入這些酒吧的一個制片人或是一個名演員私奔,眼睜睜地拋棄我和她丈夫,那麽我的痛苦將遠遠大於1975年夏天我所忍受的。

費利敦對於我們面前的這些危險知道多少?他對那些商業制片人試圖將他妻子拖進一個糟糕世界的想法也是略知一二的,但我還是一有機會就提醒他——用一種隱晦的語言——注意這些危險,我還向他暗示,一旦芙頌在那些糟糕的情節劇裏扮演角色,他將拍攝的藝術電影,對我來說將會毫無意義。然而半夜當我坐在父親的沙發上,獨自一人喝著拉克酒時,我會擔心是否和費利敦說了太多的話。

5月初,電影開拍季節到來之前,夢想·哈亞提去了檸檬電影公司,他說,一個小有名氣的年輕女演員被她嫉妒的情人打傷了,如果芙頌出演她的角色會很合適,這對於像芙頌這樣一個漂亮、有文化的女孩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十分清楚我的那些擔憂的費利敦禮貌地拒絕了他,我認為他甚至壓根沒跟芙頌提起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