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場真公主(十六)(第2/4頁)

女孩的字體偏瘦,寫著纏綿曖昧的心情,卻透著嶙峋清嘉的傲骨。

葉深手指輕輕撫過已經幹涸的墨跡,字字句句看入眼中,直到夜空裏天狼星升起來,在西邊的天空閃著紅光,像是誰拿煙把穹頂燙了個窟窿。他又想起初見時,女孩笨拙握著打火機卻點不著火的樣子來,刻意成熟的妝容也掩不住眉梢眼角的青澀。還是個孩子呐。

怎麽一步步就走到了今天?

葉深仰坐在靠背椅上,小臂橫在額間,手中捏著的信紙就覆在了面上,染著淡淡的墨香與……馨香。最開始,他只當這女孩是陸明燁叛逆期的妹妹,殺馬特的打扮,纏人的性子,十足中二期的小孩。轉折是在那次偶然看到她以前花滑的比賽視頻,驚艷,惜才,自己做電競手下也帶著一批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大好的天賦,大好的年紀,就因為沒有在需要的時候得到正確的引導,平生泯然眾人,這樣的例子他這些年來看過太多,在電競界更是常見,每一例他都深覺惋惜。因為這份惜才的心思,他才想要帶這小孩吃頓飯。誰知道,就從那頓飯開始,女孩對他卸下了防備。而日料店裏,女孩問起他陳年舊傷的事情,他認真作答。他本就是寡言的性子,鮮少與人閑談,誰知竟然能與一個剛成年的小朋友聊得投契。當時不覺,現在回想,大約從那時候起,事情就起變化了……

然而這是不對的。

送她去醫院,帶她做心理咨詢,葉深清楚女孩身處困境、艱難再起,她口中的“喜歡”不是她以為的那種喜歡,她對他的依賴也不是她以為的那種依賴。她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攤開的。從社會關系上來說,兩人之中他無疑處在絕對強勢的位置。如果這樣的關系裏,他做出任何逾越的舉動、哪怕只是暗示引導,都是不道德的,是卑鄙而枉顧女孩長遠的。他不能主動,也不能接受。最應該做的,其實是明確的拒絕。可是他只是晚了一點看信,都讓女孩眼中寫滿了傷心委屈。拒絕與教導的話,在他心裏盤旋了一路,卻始終說不出口。

葉深捏著那薄如蟬翼的信紙,指尖用力,捏得紙頁擦蹭,簌簌作響。

兩難呵。

陶鹿是他的兩難。

回到冬管中心的陶鹿卻是笑嘻嘻,心情好。萬字情書送出去,這兩周來壓在胸口的一塊大石卸下來,她真是“無債一身輕”,連齊珊珊慣常的抱怨,都不能讓她皺一下眉頭。

這天,教練員把接受特訓的三人集合起來,董真教練過來開了個小會。

“你們三個這兩周好好調整下狀態,下個月在加拿大惠斯勒(Whistler)有一場雙邊交流賽,除了幾個固定的國家隊成員之外,我打算帶你們也一起去,看看國際上的水準,取長補短。”

惠斯勒位於加拿大溫哥華,是世界知名的冬季滑雪聖地,曾協辦過2010的冬奧會。冬奧會結束後,設施保存下來。陶鹿三年前還曾去參加過交流賽,很喜歡當地的風景。

齊珊珊和江雲馳都很驚喜,笑起來。

陶鹿一開始也笑了,忽然想起葉深來,這一去一回只怕又是個把月見不到了。她還等著葉深看完情書的反應呢。葉深送她回來當晚,她就按耐不住,在微信上一個勁兒問他看了沒。好不容易等葉深回了“看了”兩字過來,她又不滿足,問那感想呢?回復呢?

那邊沉默了很久,久到陶鹿打著呵欠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忽然跳出一行回復來。

:教練說我們下個月要去加拿大參加交流賽。

【一只鹿】:哭泣,我還盼著下個月的月假去找你呢。

【一只鹿】:去當面聽你的回復。

夜裏,葉深回復過來。

【葉深】:專心訓練,比賽加油。

陶鹿枕著這條回復,心滿意足睡著了。臨到交流賽出發之前,男單花滑出國交流的隊員回來了,應教練員要求,來給師妹們打氣。

齊珊珊為此提前早起了半個小時,換了好幾身衣服,最後穿了一條紫色的裙子。陶鹿冷眼看著,還是穿著訓練的運動服出了宿舍門。

冰場上,女單的隊員們正排成不怎麽整齊的一列,笑著鼓掌歡迎師兄們進來。

陶鹿懶洋洋站在旁邊,手背掩住嘴,悄悄打了個呵欠,一擡眼就見楚涵第一個從門口走進來。

楚涵眉目俊朗,一身白色運動服,笑容親切,真跟童話裏的白馬王子走到現實中來了一樣。

女隊員們裏發出陣陣嬉笑聲,有的人紅著臉低下頭去,齊珊珊就是其中之一。

楚涵領著一排男單隊員走過來,溫和笑道:“我們剛從俄羅斯回來,聽說你們要去惠斯勒參與交流賽。”他玩笑道:“你們比我們幸福多了。”

女單隊員們都笑起來。

楚涵溫和有禮貌地鼓勵了一下眾師妹,目光順著隊伍滑過去,落在隊尾懶洋洋站著的陶鹿身上,頓住。他向陶鹿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