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愛人

致富是我的同鄉,我和他親妹,還有他都是在同一個地方長大的。致富本不叫致富,他和他妹曾是我們這個小地方名副其實的富二代,我們十幾歲的時候,那才20世紀90年代末,他倆的雙親在市政府那抵押了80萬,在市區中心開了一個電影院,他爸親自上陣,在幕後做電影放映員,他媽則做起影院的公關,招攬些外來流動團體的表演活動,所以小時候我能在他們家的電影院裏看到《大話西遊》《官人我要》,還有脫衣舞女的噴血表演。雖然如此,看著那些舞女誇張地對台下做著撩撥的動作,致富仍在後台對我和他妹說,他最愛的還是看電影。

致富生得眉目周正,身體也很結實,很會唱歌,在我們那裏,人家都說他像張智霖,致富後來真的走上了演藝這條道路,只不過是在他們家破產以後。致富家風光了大概五年後,影院由於經營不善和設施老化,前來光顧的人漸漸越來越少,致富的雙親企圖拿回抵押在政府那的80萬,卻遭到拒絕。從那以後,致富給自己取了個外號,讓我們這幫朋友都叫他致富,然後,他就來到了北京。

有一句話,致富常常掛在嘴邊,他說他來北京拼闖,多半是為了他的家。電影院倒閉後,致富一家從1000平方米的大宅院搬到了水泥平房,妹妹也吵鬧著不肯再讀書,要外出打工補貼家裏。致富拿著家裏的津貼,勉強去讀了一年的中國戲曲學院,第二年就出來了,他和我們說,讀書不能致富,早點打工才行!

致富不知道怎麽搭上了劇組裏的關系,從學校出來後,不肯再向家裏要錢。他很窮,但身上常備兩包煙,一包是紅塔山,另一包是玉溪,平常他抽紅塔山,見演員、副導演的時候才拿出玉溪畢恭畢敬地點上,笑得很諂媚:“劉導,我的資料你收到了吧,劉導,你吃飯了嗎,咱一起唄,方便嗎?”

雖然沒錢,但致富也偶爾請客,北京讀藝校的幾個朋友,手上多多少少有些老師和影視行業的關系,致富需要他們幫忙。致富會組局讓大家去KTV,一般他都讓大家唱。其實致富最愛唱張國榮的歌,學得也很像,簡直就是翻版。有一次致富喝大了,他說,小時候看了太多他的電影,張國榮才是他的發展方向,影歌雙棲啊,等他致富了,他要給家裏一沓錢,讓他們看看,你兒子來北京沒錯的。說完致富很憤恨地朝地板狠狠吐了一口口水,罵道:靠!我們明白他家裏被坑破產對他來說是個心結,於是都說,致富同學,你可以的,但要真的致富了,可不要忘了我們啊,哈哈。

再往後,致富去了廣州,劉導的劇組給他派了個跑龍套的角色,致富屁顛屁顛地去了,再回京的時候,卻帶了個姑娘回來。

照舊是KTV局,致富左手拿著麥克風,右手拿著瓶酒,和在場的每一個人介紹說姑娘叫盈盈,兩人是在致富拍戲的時候認識的,盈盈當時就是路過拍攝之地,多看了兩眼,致富說:“當時正值廣州最熱的時候,我演的門童,裹著很厚實的禮服,帽子蓋在腦門上都不透氣兒,偏偏那條演了好多遍都沒過。休息的時候我汗水直流,盈盈遞給我一張紙巾,我那時就覺得,就是她了。”說畢,致富深情地看了盈盈一眼,然後在一片掌聲中將手中的那瓶酒豪飲而盡。

當時的致富怎麽會想到,他和這個姑娘之間的故事,會像電影裏的誇張劇情那樣真實上演。

盈盈本是教舞蹈的,為了致富硬是不顧家裏反對,把工作辭了來到北京,兩人窩在一個不到30平方米的房間裏。致富那時接不到活,盈盈沒多說什麽,默默準備好簡歷,奔波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後來致富好不容易接到電話,要去外地駐組,盈盈為他收拾行李送他去火車站。不出半個月,致富又悻悻而歸。盈盈問他,怎麽了?致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出這半個月的境遇。“當了半個月的司機、場工,什麽事都幹,就為了一個他媽的角色,最後一天導演松口了,讓我晚上去他的房間裏,晚上我到了,看導演煮著火鍋,開了牛二,我一看這架勢是要長聊,還以為有戲。可是這個變態,剛吃不到一半,就把手放在我大腿上,問我晚上願不願意留下。”

說到這兒致富拎起行李包死命往地板一摔:“我他媽就是再想演戲,也不會淪落到被一個老Gay睡了就上戲的地步,王八蛋!”

盈盈震驚之余臉上掛起了微笑,給了致富一個甜甜的吻,說沒關系,這不還有我呢,我支持你的演藝夢啊,小傻瓜。

致富在家等活的日子裏,盈盈找到了工作,掛在一個舞蹈藝術團下面,團裏有演出的時候,她便過去跳舞。因為藝術團裏同事的介紹,盈盈也私下去電視台的節目上跳舞,大多是為一些還算大牌的綜藝節目做開場舞表演,或錄制節目中途的暖場表演,盈盈只是眾多舞者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