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愛人(第3/3頁)

盈盈心灰意冷地回了北京,不出兩天,致富也回來了。盈盈問他,錢拿到了嗎?致富癱軟在床上,喃喃地說,老金翻了臉,說局長夫人也沒有給到他錢,他也沒法給我,整個劇組只好作鳥獸散。致富使勁揉搓自己的頭發,說我爸自從破產,沒事就酗酒,現在越來越蠻橫了,我去哈爾濱的日子裏,他在家裏喝醉酒打人,把人打壞了,家裏人瞞了我半個月才告訴我,現在需要一筆錢。

拿出銀行卡,盈盈以特別堅定的語氣說,雖然裏面沒多少錢,你全部拿去救急吧,密碼是你的生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你的影視夢我還是支持的,我們倆也會越來越好的,只是往後你在家裏等飛哥消息的時候,可否出去打些零工。你的嗓子那麽好,北海公園那邊有很多駐唱歌手,我在想……

操,那是我能幹的事嗎?那種人被客人灌酒的樣子你見過嗎?致富惱羞成怒之下,給了盈盈一個巴掌:你要是嫌我窮,就趁早滾蛋!

盈盈走了,致富找我們這幫朋友喝酒,沒人能想到,就在我們喝得興起的時候,盈盈找了過來。她自作主張跑去找老金討債,沒找著老金,反被老金的兒子小金調戲了一番,欲對盈盈下手,盈盈強力反抗才僥幸逃脫。盈盈對我們哭得滿臉都是頭發,那一晚,致富摟過她,任她在肩頭哭成狗,紅著眼一言不發。

致富發了狂似的找尋老金和小金,可哪知道兩人均換了手機號,再也聯系不上了,打電話問局長夫人,局長夫人在電話那頭哭作一團,說自己眼瞎,這對父子轉移了大部分的投資錢,現在沒法對爺爺交代,對政府交代了。

那一段日子,秋風起,吹過人脊梁,陣陣發涼。

發生這件事後,意志消沉的致富每日躲在家裏大門不出,飛哥再打電話來也不接。無論我們怎麽勸,致富自此都只在家裏打打遊戲,和盈盈的生活更是滿目瘡痍。致富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大,仇視身邊接了活的朋友,甚至看不慣盈盈。盈盈有次去菜場買了排骨,致富反而罵她敗家。盈盈知道他心中的苦悶,還一直安慰他,勸說他,致富始終反唇相譏。

那時候,盈盈因為跳舞跳得不錯,結識了不少朋友和台裏的領導,其中有一個電視台的男編導聽說了她和致富的情況,有些同情她,想要幫助她。他聯系了一個做廣告公司的朋友,恰好那兒缺廣告演員,編導對盈盈說,讓致富去試試吧。

那一天盈盈開心地收完工,和致富走進家門口的沙縣小吃,一人點了一份拌面,盈盈激動地說,致富,明天去吧,編導說了,只是走個形式,你肯定會過的啦。

致富問盈盈,編導是男的女的?

盈盈說,這有什麽關系嗎。

致富冷冷地說,你們睡了?

臨街的小房子外是車水馬龍和人聲鼎沸,當晚,致富在這個小房間裏冷嘲熱諷了盈盈一頓,說她是個爛人,不止編導,也許和小金也睡過了,肯定沒好意思承認。盈盈默默拿起行李就要出門,盈盈說,致富,我們分手吧。

這一晚,當盈盈說完這句話,致富沖向門口,將盈盈從門口拖到床上,又從床上摔到地上,任憑她淚如雨下,拳頭和腳像暴雨一般砸在她身上。

盈盈第二天搬走了,臨走前,致富流著淚,坐在床邊求她。

沒有人再聽過盈盈的消息,盈盈為了徹底遠離這段感情,和我們都不再聯系,我們也受致富拜托,嘗試著問過她最近的情況,盈盈不肯回應。再往後,盈盈也換了手機號碼。

時隔一年,致富迫於生計漸漸轉做幕後,不再提及他的演員夢,和我們聚會再聊起近況,致富苦澀一笑,呷了一口啤酒,說他現在什麽組都去,只要有錢拿,世界那麽大,能有幾個張國榮啊?倒是盈盈那樣的女孩,世界再大,可能就那麽一個了。

致富掛著滿臉的淚水,感覺他想起了一年前,盈盈臨走前的那一個白天。

盈盈坐在床邊淚流不止,說,不行的,我要走了,保重。

他站在窗口捂住了嘴,依舊擋不住喉嚨迸發出的壓抑哭聲,他看著盈盈坐上小三輪,車夫發動了車子,一點一點顛出他的視野。這像極了他們在北京南站的那次分別,致富從臨窗的座位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個姑娘,定在站台邊,捂住了嘴,目送火車緩緩發動,轟隆轟隆聲起,呼嘯著駛出她的視野。

我們會遇見一些人,在一無所有的時光裏,他們讓我們愛得一敗塗地,深愛過的人啊,總是更像一列火車,和青春一起呼嘯而過,哪怕我們曾經選擇過停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