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愛人(第2/3頁)

每一次去外地演出,盈盈都會給致富打一個長長的電話,告訴他,她找編導要了播出時間,“到那時我們一起在電視裏找我的鏡頭啊。”盈盈在電話裏面笑得很開心。

這一段歲月,是致富比較難忘的日子,他曾對我和他妹妹說過,這段時間他一直沒錢,都是盈盈在養家,兩個人天天吃沙縣小吃和煎餅果子,餐館都不敢下,購物廣場多半只是看看,兩人逛得最多的也就是超市了。盈盈居然很滿足,和致富開玩笑說覺得逛超市最幸福了,感覺什麽東西都買得起。致富說,我這麽一個窮小子,盈盈還願意跟著我,等我真的致富了,我他媽一定得買個大戒指,把她給娶了。

過了一陣,致富接到朋友飛哥派來的兩個散活,一個是在北京的酒吧裏出演小混混的手下,只有一場戲,一天。另一個是古裝片,得去北方的山溝溝裏,演配角,倆月。

飛哥告訴他:“都沒詞,前者得畫上哥特妝,你去嗎?”

致富沉思了一會兒,討好似的問:“謝謝飛哥,飛哥,那個……有執行導演的活嗎,我以前也幹過,執行導演和男二以上的演員我都行。”致富覺得執行導演的錢拿得比較多,對於演員,他自認為自己的外形和台詞功底各方面還可以,他太急於求成,不願意接一些無關痛癢的角色。

飛哥只是說,這活你不做,多的是人做,我不強迫你,我給別人了。致富訕訕地笑了,慌不叠地說:“接,哥,瞧您說的,我接。”

拍完北京的戲,致富又往山溝溝裏趕,這次是他們分別時間最長的一次。北京火車南站站台上,盈盈帶著哭腔拉扯致富的領口,扇了他一個巴掌,哭著喊:“渾蛋!為什麽騙我說在西站上車?你到底是不是拍戲去啊?你說啊。”致富一把抱住盈盈的腰肢,像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裏面似的,致富在她耳邊低語: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火車票?南站離我們家這麽近,萬一你堅持要送呢,我舍不得啊,我說在西站,就是有個理由告訴你,你看,這麽遠,你就不用送我了啊,傻瓜。

兩個月後,致富拿著兩萬塊錢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給家裏打了一萬,第二件事,致富神氣活現地拽著盈盈走進珠寶店,給她挑選黃金戒指,致富的意思是,說好了要娶你,你現在先將就一下,等到我們結婚了,咱再買大鉆戒啊。

再接到活的時候,時間又過去了三個月。實際上買完戒指後,余款才支撐了一個月不到,兩人的生活依舊捉襟見肘,致富變得有些焦慮,所以一聽說有活,登時就問有沒有可能爭取男二以上的角色。致富總和我們說,他算是明白了,跑龍套一輩子也跑不出個名堂,他不想成為其他人的附屬品,被很多人呼來喚去,他相信自己,以他的條件,一定會有貴人相助。在這期間盈盈嘗試著和他交流,說還是一步步來比較好,爭吵中氣急敗壞的致富一拳打在墻上,說她懂個屁。

盈盈憋紅了臉,那樣的情況下,有些話她沒法說出口——自己銀行賬戶裏的錢,因補貼兩人的小家和生活,已所剩無幾了。

盈盈只好問他,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致富坐在床邊抽了一整晚的煙,沒有和盈盈說過一句話。

第二天,致富神采飛揚地說要去哈爾濱勘景,他讓盈盈放心,這一次鐵定賺得盆滿缽滿地回來,飛哥給他拉了一條非常靠譜的線,這麽長時間待在家裏也是一直在等消息,現在終於定了,班底已經碼齊,他此次過去是擔任執行導演一職,還將出演片中第二重要的男主角。說到這些的時候,致富壯志滿滿。

致富一去又是一個月,中間發來他做功課時被別人偷拍的照片,以及捋劇本時做下的很多筆記的照片。致富這個活是飛哥的朋友,一對北京的制片人父子攢的局,大的叫老金,兒子叫小金,老金聽說哈爾濱地稅局的局長夫人有個願望,希望有人能夠把她爺爺的英雄事跡拍出來。她爺爺是老紅軍,曾在抗日戰爭中參加過哈爾濱保衛戰。局長夫人又借著老公的人脈關系,撬動了當地政府和文化局,政府願意出面協調多方資源支持電影的拍攝工作,同時願意出錢補貼這部紅色題材的電影。老金其實是沖著這筆錢來的,心思壓根不在電影上,叫致富過去也是希望他能幫他做一些場面上的事情。

盈盈去哈爾濱看望致富,不出三天便看懂了這些關系,試探著問致富拍攝進展,致富只是抱怨說,他不僅一分錢沒有拿到,老金前兩天還拿出一份合同,上面白紙黑字寫明了三個月才一萬塊錢的酬勞。盈盈說,回家吧,這裏面的關系我都看明白了。老金他就是一騙子,你再耗下去還是一樣拿不到錢。致富暴跳如雷,當著全劇組所有人的面吼道:你個臭娘們,不許你這麽說老金,你懂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