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2頁)

可惜呀,那只是少女不諳世事的夢想罷了。

如春日晨起江面上漫上去的霧氣一般,不肖日照,風吹一吹就散了。

葉知秋病了這些日子,也沒吃什麽,又光喝湯藥,嘴巴裏沒個滋味,田甜特意熬了鹹骨粥端上來。

帶著稻香的新米被柴火慢慢溫住,加上洗煮後的冬日熏釀好的臘排骨,米的醇香和臘排骨的鹹香交織在一起,勾的人鼻子都快丟了。

葉知秋不愛吃有味兒的蔬菜,所以田甜沒往裏面放蔥花,又端上一碗今年早春腌好的酸筍。

不得不說,田甜把葉知秋的口味兒摸得極透。雖然他愛吃甜,可這些日子他嘴裏除了苦味兒就沒別的了,如今再給他只甜食,倒只能讓他嘴裏更覺得苦,倒不如弄點兒鹹酸的味兒,開開胃。

葉知秋正在發呆,田甜便將粥水端了上來。

因著心裏存著點兒事,葉知秋垂眸端起碗,田甜忙將筷子遞給他,剛要喝一口,她又忙道:“少爺,要不嘗嘗這酸筍,很開胃的,不辣。”

葉知秋一頓,瞧她這為他推寶得模樣,心裏一苦,好像膽汁湧了出來。

他筷子一轉,撚了點兒酸筍,伴著粥喝了口,略略垂眸:“味兒,很好。”

田甜忍了忍,將嘴角微翹的弧度抿下去,可喜到深處,又悲從中來,思到她和葉知秋遙遠的距離,努力扯了扯嘴皮子:“少爺喜歡,田甜以後還給你做。”

以後,這個詞觸動了葉知秋的神經。

它和“假如”這個詞一樣虛無縹緲。

葉知秋慢慢吹了吹手裏端著的粥,頓了頓,從枕頭下拿出紙筆,這次沒有再把夢花拽出來。

他想了想,將粥放在一旁,寫道:“現在在樓裏做的如何?”

田甜點了點頭:“很好的,樓裏的人都很照顧我。”

“以後還打算在這兒做下去?”

田甜認真的想了想,說:“應該不會吧,即使少爺讓爹簽了契書,我怕爹以後還是會找過來,等我將廚房裏的手藝學通透了,我就去夷陵,在那兒開個小館子。”

葉知秋頓了段,難得笑的真心實意,提筆寫道:“那樣很好。”

說完,從一旁的雕花小櫃裏拿出一疊銀鈔,略略一數又從櫃子裏拿出一疊遞給田甜:“拿著。”

田甜被他搞得一懵。看著銀鈔,站起來,擺擺手,結結巴巴:“少,少爺,你這是做什麽。”

葉知秋將這疊錢硬塞在她手裏,手下的字寫得飛快:“一個女孩子在外討生活本就不易,這些錢你拿著貼己,又是有個什麽難處也不會太沒個靠頭。”

田甜沒有接,倒是沒規矩直視他的眼睛,問:“為什麽?”

葉知秋微愣,將錢塞在她手裏,沒答話。

十四歲丫頭的眼睛很亮,看著你的時候,會給你一種誤以為你是她的天的錯覺。

葉知秋偏開臉,故意不去看她,抿唇,拿來筆,卻遲遲沒有寫一個字。

過了好久,狠了心寫了把字條遞過去:“我得回京了。”

田甜看後,心空了一下,臉色很不自然,猛地擡頭又發現自己動作太過明顯,只能不自然的裝作去看幔帳上的墜子:“為什麽啊?少爺不是在襄陽城住的好好的麽?怎麽說走就走。”

離開這裏是葉知秋想了很久後做的決定。

以前留在這兒,只不過是兒時偶然在這人停頓覺得這風景不錯,再來之後不知不覺得卻對這裏的人有了牽絆,若他身體沒有虧損,必得留在這兒等丫頭長大、照顧她。但如今的他是短壽之相,甚至連育飼子嗣的願望都實現不了,有什麽資格替她遮風擋雨?

不給她帶來風雨就是極好得。

所以,趁現在,二人都還能抽身出來,就各自走各自的路。

免得到時候都難受。

田甜忽然覺得有點兒委屈,可仔細一想,她是他的什麽人呢,他是走是留,能說些什麽呢?

可她還是忍不住,想把心裏的話問出來:“那少爺走了,以後還會回來麽?”

葉知秋想了想,不敢看她的臉,心裏鈍疼:“大約是不會再回來了吧。”

田甜一聽,心像是被人翻過來掐了一把似得,她氣急,連自個兒丫頭身份都忘記了:“那要是我嫁人,少爺也不來送送我麽?”

葉知秋渾身一震,慢慢收緊拳頭,手背上的青筋鼓了出來,嗓子緊的不行,握筆的手隱隱有些顫抖:“恩,要是你成親,我還是會來的,畢竟是你的少爺,能送你一程,也是極好、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