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老賭市

二人定下計策,決意先在遂州府衙暫露它三天的臉,而後再想法金蟬脫殼,暗訪鹿洲。

脫身總算並不困難。

裘寶旸起先尚有些傻,連日沉心公務,尋了成堆案卷來細細審閱,又尋那遂州法曹逐一詳詢,唐糖都急了。

到了第三天的夜裏,早早催他收了工,由那法曹領了去吃喝,酒足飯飽,唐糖道了句:“我們大人來了數日,都還不曾瞧一眼這遂州夜色。”

眼神一遞,那世面見慣的法曹心領神會,即刻派了小廝領路,徑直帶了裘大人入梨花巷。

唐糖從旁一道,路是頭天夜裏就探好的,船也是老早雇好的,二人前腳入,後腳就出得了那條梨花巷子,取道碼頭,走水路至鹿洲。

次晨,唐糖花錢找的那個簪花樓小童子自會跑去衙門裏講:“貴客起的晚了,讓小的過來招呼一聲,余事明日再來接著查問。”

遂州的花酒喝法之繚亂世所聞名,慕名而來,在溫柔鄉裏睡過了頭的京官何止這麽一位?耽擱一日,根本無人生疑。

他們連夜搭船,船這會兒已然快到鹿洲。

主意是唐糖的,她總有些擔心,恐汙了寶二爺的名聲,畢竟她聽說那裘全德是個板正的人,律己甚嚴,教子亦嚴。

裘寶旸不以為意大笑:“世人都不大瞧得上哥,沒有人信哥是同紀陶一樣,憑本事自己考上的大理寺!都以為哥就是承祖蔭父澤混到的現在……無所謂,哥就剩這點潔身自愛的名聲,還有人說哥是斷袖的呢。”

唐糖忍笑,憋得辛苦。

裘寶旸擺擺手:“為了兄弟,這些身外物何以足惜?唉,比比紀陶哥也是差勁,他什麽事都單槍匹馬,但是哥要是此番身邊沒你這麽個書吏……在遂州首先就轉不開。紀陶從前總怨你死心眼,哥看不然,咱們糖糖夠機敏。”

唐糖低頭劃弄半天手掌心,輕輕道了句:“我是死心眼。”

“哥就擔心一事,就怕我們的去向好容易瞞過了大理寺的內鬼,卻瞞不過這會兒就在遂州的你家紀二。你一向的行蹤,可都教他摸得死死的,此人實在是鬼。”

“寶二哥放心,這次不會。之前的消息,我真不知他怎麽得的,不過這會兒紀二應該以為我還在大理獄,連他寄來的靴子都是獄卒的墨黑長靴,我被調去少白府一事,他想必毫不知情。何況他那個衙門我是知道的,離府衙尚有些距離,萬無一失!”

裘寶旸百思不得其解:“面館夥計那事我做得極為隱秘,他居然知道;調新書吏入少白府一事經手之人不在少數,紀二反倒不知,真真出了鬼了!”

“這人是不大捉摸得透……不過,我幹些什麽,他應該不會放在眼裏罷。”

“不可大意,你說他為甚贈你靴子?”

唐糖晃晃腳顯擺:“贈?哼,省省罷,不過你還別說,紀二哥選的東西,總是格外舒服的。”

“如此體貼入微,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此人用心險惡歹毒,糖糖你可要管住自己,別到頭來被他色|誘,五迷三道,把持不住。”

唐糖不悅:“寶二哥你仔細措辭,我?就憑他?”

裘寶旸不服:“就憑他頂了這麽一張臉,你敢說你偷眼瞧著他的時候,沒失過一回的神!”

唐糖面上微紅,狠狠啐他一口。

裘寶旸知道說錯話,連聲致歉,換了個話題問:“糖糖,我一直想問,你同外人說話的時候,聲音怎麽會……”

也不知為何,唐糖忽地就心虛起來:“呃……裘大人,鹿洲就在前頭,你取了地圖來我看,照你的說法,沒有一條佛陀巷?不可能,我一定在鹿洲聽過這個名字的。”

裘寶旸心細正事,很快掏出個羊皮卷,展開指點:“你看,這張圖上,大小巷子都標得極盡細致,當真找不出這麽條佛陀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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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洲港口比唐糖上回來時顯得繁盛許多,許是時近中秋,碼頭人頭攢動。

裘寶旸在碼頭拉了數人來問,卻是人人搖頭,都說鹿洲並沒有一條巷子喚作佛陀巷。

唐糖再次抱起紀陶畫的冊子細讀,驚覺此前疏忽:“寶二哥,趕緊打聽,鹿洲是否有個喚作佛陀巷的賭場!”

鹿洲的確有個地下賭市,依山建了多年,半山也曾分布大小賭坊無數,一度很成氣候,近年因為朝廷明令禁賭,已然衰敗了。

一些大賭坊索性改行,在別處開起了當鋪,外頭當鋪開著,舊家的買賣也還做著。不過賭市景氣的程度,自然是大不如前了。

不過今日,外圍茶肆裏大白天就人頭滿滿,各地賭客聚集,卻是為了夜裏那場鬥雞盛事。

唐糖總算揀到個不偏不鬧的位置,與裘寶旸坐下喝茶。恰聽有茶客正在討論,一會兒該下哪家的注,晚間上場的那一撥鬥雞,各自都是什麽來頭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