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金鑰匙

這招果然靈驗,那人妥協地退了兩步,唐糖撒腿便往巷外瘋跑,遠遠望見河面上有船駛來,唐糖不管不顧往哪個方向喊:“紀陶……”

然而那條船太過遙遠,恐是怎麽都聽不見自己的喚聲,她也顧不得水溫冰寒,躍入河中就往深流之中拼命遊去。

身後那人根本不會鳧水,因為怵於這水,照理是不敢跟著躍進來的。

唐糖拼全力往那船的方向遊了一陣再回首看,岸上卻哪還有人,那人早已不見了!

她暗怕他或者早有預備,又帶了什麽浮圈之類的東西,悄悄潛行了一會兒,耳朵貼去一艘船的外壁之上凝神聽碼頭邊的水聲。近處的河面極靜,她判斷身畔當是無人劃遊逼近,那個人應該未曾入水。

緩緩駛來的那艘船只依然十分遙遠,船上那些幽微的燈火,隨風搖搖曳曳。

她想了想,以為還是不可太過輕敵,更不當投奔那艘無名之船。因為若按時間算的話,紀陶最快也得明日才可到得鹿洲,這條船說不好根本就是來接應那個人的……那她等在這裏豈不自投羅網?

唐糖沿著河岸線,往相反的方向遊去。

又遊了許久,她雖然知道脫了險,卻也不敢貿然遊回她租的船旁。

她潛去的是鹿洲往遂州的碼頭,這是鹿洲最大的碼頭,夜間比旁的碼頭要繁忙許多。這會兒仿佛又有遠船至,說不定就會有人守在碼頭之上,於她究竟安全些。

唐糖氣喘籲籲潛伏在船與船的間隙悄悄窺望,近處的岸旁已然停了一艘客船,那船果然正在下客。

小夥計船旁招呼著:“掌櫃的慢行。”

唐糖定睛望見那裊裊娜娜的身影,欣喜得淚都差點落出來,急急往前潛行了幾步。

小夥計眼尖看見了她,一時間如臨大敵:“你是哪個?你給我出來!鬼鬼祟祟這是想要作甚?”

唐糖料得方才那枚銀針刺得很深,那人小腿負了重傷,無論如何不會那麽快到得此處,一時什麽也顧不得,冒出腦袋來捋一捋頭發,索性落湯雞一樣奔上去就認:“朱掌櫃!”

小夥計這才認出這就是那個天天跑來櫃上尋找掌櫃的小子,他方才的確是嚇著了,此刻恨得痛罵:“原來是你!掌櫃的肯不肯見你還未可知,何故大晚上的泡在這裏裝水鬼,打算嚇死人不償命麽?”

朱掌櫃是江湖走慣的女子,見著眼前這樣狼狽不堪一個小孩,倒不以為是在裝神弄鬼,一眼便知必是遇了很大的麻煩,倒也沒曾大驚小怪。櫃上當手此前的去信之中,已然同她提起過這麽一個姓田的小子。

朱掌櫃肯跑胡來這麽一趟,也正因為知道此人要取的這件東西並不尋常,乃是紀三爺特別重托過的。

紀三爺是她與她先夫的救命恩人,這小孩看面相去年好像仿佛來過鹿洲,上回好像就是沖著三爺的東西而來,此番聽說又是如此,揣的還是一張假當票,是敵是友尚且難辨……

不過朱掌櫃行走江湖,見過的人本來就多,除非這小子城府太深,單看眼神就知不大可能是個壞人。而他面色蒼白,方才必是極盡驚慌,面上頸上又都負了傷,說不好方才是被歹人追逼落水。

無論如何,朱掌櫃決意幫她一幫,低聲招呼道:“什麽都先不要說,隨阿祿到佛陀後巷的老宅裏換身衣裳,料理一下傷勢。”

唐糖驚魂未定,尚不敢置信就此從地獄返回了人間,那喚作阿祿的小夥計倒也機靈,低聲喚:“還不快跟來,貓在我身邊行路,不要教追你那人見著了。”

春寒料峭的夜,她冷得哆哆嗦嗦,摸一摸臉,剛剛滴幹了河水的面上又是滿面濡濕。

小夥計依舊一味在催,她連聲應下,疾步跟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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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祿為她生了個爐子,又尋了套自己的短打交與唐糖:“也不新,漁家的小孩,衣裳褲子都做得短。幸虧你人小,湊合快換上罷。”

唐糖渾身打顫,盡管渾身滴水,如何方便當著阿骨動作。

阿祿看這小孩皮相,知道是平常定也是個養尊處優的,只是這都落了難竟還能如此扭捏,便有些看不慣,催道:“快點換好,渾身都是臭水再捂出什麽病來,你不是還要尋掌櫃的?掌櫃的在簾子外等著呐。”

“哦,哦。”

唐糖抱起那摞衣裳,躲到角落裏先去擦腦袋。

“真是的,脫下來換上就完了嘛……”

唐糖見他就要過來幫忙,連聲哀告:“我自己來……”

朱掌櫃聽見裏頭動靜,撥簾子入內,就著昏燈重將唐糖打量了一番,那眉眼鼻子,臉蛋上蹭破了的細皮……這原來竟是個小姑娘啊!

遂囑咐阿祿道:“你去,打桶洗澡水來,再煮些姜湯,多煮一些,除了倒在碗裏的,其余倒在澡盆裏去,這天奇冷,河水裏又盡是死魚死蝦,也不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