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金鑰匙(第2/3頁)

阿祿只知道掌櫃平常不問小事的,今夜對這小後生竟是如此著緊細致,實在是讓人很不快活,皺著眉頭,一徑嘀咕著“娘娘腔,死講究”,這才依言去辦了。

唐糖醒一醒鼻涕,感激地望眼朱掌櫃:“謝謝掌櫃的,可我要取的那件東西……”

朱掌櫃笑道:“東西的事另說,你只有一張自己畫的假當票,如何能取?那東西主顧自己十分著緊,要是弄沒了,我真不知如何同人家交代。”

唐糖急了:“那存物的人……我們……我同他……”

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自己同紀陶的關系,說是夫妻罷,人家何曾娶過她?說不是,那他們又算什麽!唐糖急往自己身上胡亂摸了一通,實在也尋不出什麽憑信來證明,一時又氣又急又委屈。

朱掌櫃笑笑,畢竟還是個小姑娘呢,看臉上的傷,估計那人下手很黑,被人威逼到這個份上能逃得一命還可站得穩,已然十分不易了。聽三爺說過他家那位是個倔性子,難道她當真是三爺的……

“不急,慢慢說。方才那人又是……”

這讓唐糖更不知從何說起。

那人算是她名義上的丈夫罷?雖然算算他倆上回照面至今,少說也有四五年了。

她不過就是待紀陶……有一些死心眼罷了,自問從未傷害過其他人。今夜她平生頭回被人以那種蠻橫的手段對待,即便是家中出事東躲西藏那陣,追擊的人多半本事平庸,她一人尚可應付三兩個,當真從未曾受過如此大的威脅。

真不知那人何故乍一相逢要將她往絕境上逼!

而這朱掌櫃分明上回在鹿洲還幫過紀陶,唐糖被人追逼半宿,見掌櫃的雖然語氣稍軟,究竟還是在緊緊逼問,心中受不住,淚簌簌連著串往下落。

朱掌櫃看她可憐兮兮,遂換了種問法:“您姓唐?”

唐糖擡了淚眼望她:“朱掌櫃知道?”

朱掌櫃柔聲提醒:“若是姓唐,身上應當會有三爺給您的一件取物憑信,您再好好想一想?若是可以找到,東西我的確是可以給您的。”

紀陶何曾讓她來取過物,不過是她自己想知道罷了,在這兒連著耗了五天,竟是一無所獲,本還憧憬著就此了斷舊事,可以同他好好開始……

唐糖覺得自己無用極了,沮喪透頂:“我出來得急,他是真的不曾給我什麽憑信。”

“不一定,您定神慢慢想,先洗個澡,然而上點藥,咱們再聊。”

人家說的也沒錯,當票是假的,正主的憑信也無,別人憑什麽相信你的鬼話,隨隨便便就讓你贖了當?

阿祿家裏有現成的開水,很快擡了水和姜湯過來。唐糖也只好聽朱掌櫃一言,定神將這臭河裏撈起來的身子洗濯幹凈,再換上阿祿的短打。

屋裏也無銅鏡,她摸著隨便上了點藥,伸頭往外低喚:“朱掌櫃?”

無人應聲。

她又小聲喚了聲:“朱掌櫃?”

唐糖順著前頭微亮之處摸去,走了極長極窄的一條走廊,探頭探腦一望,那個地方正是前廳,阿祿半蹲在地,不知正在伺弄何物,朱掌櫃溫聲在問:“三爺的嗓子如何變成了這樣……”

唐糖凝神望著那簇燈火,只見墻上影子猛地躍動了幾下,那人也不曉得打了一個什麽手勢,朱掌櫃答曰:“她想是很快就好了罷,您且少等……”

唐糖已然可以肯定,方才那個差點要去她半條性命的人,正冒充紀陶坐在那間前廳,阿祿說不好正在為此人上藥療傷。

朱掌櫃雖與紀陶有些交情,但那人與紀陶本事孿生,生得奇像不說,話又不多,昏燈下面的確極難辨認。朱掌櫃必是寧可信他,也不可能采信唐糖的了。

唐糖咬咬牙,決定悄悄從後院撤走試試。此番她便是在劫難逃,也要活著待明日見著紀陶再死去。

誰知她剛往屋子跑了兩步,忽聽的“叮當”一聲,她身上有件東西落了地。

唐糖一摸脖頸,立即意識到那是紀陶送給她的小胖金鑰匙掉了。方才她用匕首割頸之時,將脖子裏的紅繩一並幾乎磨斷,此刻這紅繩子終於不堪負擔,全然斷開了。

前廳的朱掌櫃本來還在說著什麽,這一刻說話聲忽地停了。唐糖明知行藏泄露萬分兇險,然而她更舍不得身上這件來自於他的唯一信物,她摸黑伏地摸了一會兒,依稀望見一坨閃閃的影子,手急摸過去,竟是先摸著了一只腳!

朱掌櫃的聲音又起:“三爺腿腳不便,且行得慢些,總為您將人留住便是……”

唐糖緩緩擡頭,腳的主人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喉間溢出怪異的笑聲,仿似一把鈍刀。

他的腳邊分明就是那枚鑰匙,唐糖不管不顧去摸,那人卻將腳尖死命一碾,唐糖的手就為他踩踏在了腳底。

唐糖全然不顧惜疼痛,拼了全力捏緊金鑰匙將小手從他腳底抽開,只見那幾根手指已然磨得血泡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