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宇文泰之死(第2/9頁)

獨孤信被他說中痛處,無言以對,恨恨地斥道:“你還不是一樣,最喜歡位高官顯,對人擺譜,所以宇文泰給了你一個僅次於大冢宰的大宗伯虛銜,就穩住了你。”

趙貴咬牙切齒道:“所以我不甘心!這天下是我們一刀一槍幫他打下來的,如今他想要一個人獨吞,我不答應!”

不答應又能怎麽樣?

他手中只有四萬兵馬,還要受宇文泰與獨孤信的虎符調配,光憑實力,實在無力獨自謀劃大事。

所以這些天來,趙貴一個勁地勸說獨孤信,想要得獨孤信助他一臂之力,只是這獨孤信軟硬不吃,死活不肯答應與他合謀同力。

獨孤信翻身上馬,笑道:“看宇文泰給老於謹的私信,似乎還感念我們這些年的功勞,兄弟情深,沒有什麽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身後安排。”

趙貴“呸”了一聲,意存不屑。

從人已將他的三馬安車驅來,車身塗朱繪彩、垂著纓珞,甚是華麗,一個小廝往車座火爐裏又添幾塊炭。

趙貴自居長安城後,講求享用,不但娶了幾房年輕貌美的如夫人,還起了大宅,買了專用於狩獵的園林,吃穿用戴,無不極盡精美,宇文泰和獨孤信都沒他這份閑情。

趙貴牽起衣擺,一邊準備登車,一邊冷冷地說道:“黑獺多疑,老於謹多詐,這封信寫得太冠冕堂皇,那就定是有鬼。哼,他宇文泰要不是給我們老兄弟一個個安排好了後事,想好了對付之道,我就白活了這麽大歲數!”

獨孤信雖然厚道,但想著宇文泰平生為人,倒也有幾分相信趙貴的斷言。

但就算宇文泰一世奸雄,此刻的他也只能在雲陽宮的病榻上輾轉反側、自嘆命薄,再無法布局設陣,對付他數不清的敵人,駕馭他同樣數不清的將士。

龍首原上積滿厚厚的白雪,宇文護的鎧甲上也結了一層薄冰,晶瑩閃亮,凍住了鱗片狀的細小甲葉。

第一場雪竟然落得這麽厚,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宇文泰仍然睡在車內,四匹馬拉著這輛青蓋安車,已經長途跋涉兩天兩夜,眼看長安城在望。

宇文護的背上不斷有冷汗滴落,雖有一萬多軍馬相隨,但此刻的長安城內外,到底有多少人垂涎宇文家的執政之位,他還無法估量。

宇文家的兒子們,除了宇文毓,個個年幼,不能平息巨變,而自己的才具,也只能料理家事,難以面對風雲變幻的亂局。

突然之間,遠處的雪地上,黑壓壓兩支大軍如雁翼般奔襲而來,宇文護倒吸一口冷氣,看到旗幟上有“柱國大將軍乙弗”、“大宗伯”的字樣,知道這是趙貴的人馬。

叔父真是料事如神,他說六官之中,最想爭權的,就是實力最不濟的趙貴。看這兩支騎兵衣甲鮮明、個個精悍,顯然趙貴在長安城外埋伏了精兵,打算在宇文護進城之前就收拾掉他。

“大宗伯!”宇文護強自鎮定了神情,在馬背上施禮道,“不知大宗伯遠迎至此,有何貴幹?”

“貴幹談不上,聽說大冢宰生死不明,特地前來迎候老兄弟。”趙貴撥馬出陣,冰冷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宇文護,也打量著那輛車帷緊閉的安車。

“叔父昏迷數日,我特地護送他回長安城醫治。”宇文護更緊張了。

“哦?”趙貴顯然根本不相信,“可長安城裏都傳言大冢宰已經身故,只不知這車裏躺著的,到底是大冢宰,還是大冢宰的遺體?”

又是一列軍馬從遠處奔襲而來,宇文護更加緊張了,卻見來的軍馬隊前飄揚著“柱國大將軍獨孤”和“大司馬”字樣,原來是獨孤信的人。

宇文護變了變臉色,道:“大宗伯信不過我麽?”

“不敢,舊日秦始皇外巡,死於道路,李斯與趙高也曾掩飾死訊,秘不發喪,只恐大冢宰生時長於權謀,死後亦為鬼雄,神機莫測。”趙貴的口氣咄咄逼人,“既是大冢宰並未身亡,還請大冢宰掀簾一見,讓老兄弟們放心!”

“趙貴!”獨孤信急馳而來,呵斥道,“休得對大冢宰無禮!”

趙貴扭臉看見獨孤信,倒有幾分畏縮,賠笑道:“既是多年兄弟,我關心情切,遠迎到城外等候,也是人之常情,大冢宰既然仍在人世,那是最好不過,薩保,能否掀簾讓我們一見?”

宇文護頭上涔涔汗出,道:“大冢宰昏迷多日,恐怕難以相見。”

趙貴仍然步步緊逼,道:“那也無妨,只要掀簾讓我一見音容,我便護送大冢宰一路回京。”

宇文護仍在猶豫,望著安車嚴密拉合的窗帷,惴惴不安。

趙貴大聲道:“薩保,你若心中無鬼,會連車簾都無法拉開麽?”

“唰啦”一聲,安車的車簾被人拉開,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從車內傳來:“大宗伯,我已命在垂危,何必苦苦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