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獨孤信之死(第2/8頁)

楊堅皺眉道:“既然順陽公主是這種嬌縱無禮之人,幸好爹當年沒有答應婚事,不然我們楊家今後豈不是雞犬不寧?”

楊忠聽他這麽說,有些難為情地抓了抓鬢角,道:“順陽公主雖然沒能嫁給你,可我看三郎對順陽公主頗有情意,已替他向公主求婚了。”

楊堅道:“三郎性情溫和軟弱,公主又如此強橫,若締姻緣,恐怕未必就是佳緣。”

“唉,當年太祖要招你為駙馬,我雖未正式提親,卻也已經默許,如今讓你改娶伽羅,多少有點對不住順陽公主。既是三郎鐘情於順陽公主,他們兩人性情,一剛一柔,正好匹配,待成親之後,年深日久,夫妻情重,未必不是佳緣。”楊忠心底也有些忐忑。

楊忠是獨孤信的舊部,多年來在沙場上同生共死,得獨孤信恩義極多,對老主公情深義重,但宇文泰多年來不遺余力的拉攏,讓他在不忘舊主的同時,多少也積下了一些恩情與感動。

因此他為長子楊堅選擇了獨孤家的女兒,又為三子楊瓚選擇了宇文家的女兒,與兩家分別結下姻緣。只是在心底,楊忠悄悄分了輕重厚薄,將來能襲父爵的長子楊堅,娶的是獨孤家的女兒。

楊堅見父親執意如此,也不再勸,他與三弟楊瓚雖然同父同母,但兩人自幼不和,很少來往,今後各自成家,更會形同陌路,所以楊瓚到底娶公主還是娶平民,他並不真的放在心上。

天已大亮,對面敲冰淩的聲音一直沒有停歇,楊堅與楊林一同眺望著齊兵們忙碌的身影。

楊林嘆道:“爹,大哥,積獨孤公與我們楊家多年戰功,如今的大周國勢,已遠遠超過北齊與南陳,不知何日爹和大哥才會帶兵踏破黃河、長江,長驅直入,一統山河?”

楊忠用馬鞭指著對岸的齊兵道:“高家最能帶兵打仗的高洋,如今已經發瘋,其他人不足掛齒,你看對面齊兵的模樣,再不復當年的悍勇,已經畏周兵如虎,踏破黃河這一天啊,不遠了。”

獨孤信望著庭院裏跪著的一排兒女,心下有些茫然。

死,他並不怕。作為一個沖鋒陷陣多年的大將,一生中有多少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時刻,他已經記不清了。

讓他感到悲涼的是,他是大睜著雙眼,心如明鏡般,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局面的。

明知自己的重情守信、拘泥於名義會招來慘禍,可他還是不顧趙貴、高賓、楊忠等人的多次提醒,自去爪牙,交出秦州軍,結果卻成全了宇文護這個不知廉恥的蠢材。

縱然宇文泰生前所托非人,有失察之責,獨孤信自己的輕信和過度清高自負,也是他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原因。

今天的他已經一無所有,經營了一生的秦州兵被宇文護橫刀奪走,自己一夜間又從位極人臣的高處跌落在地。

趙貴死了,獨孤信的清白更加無人能證明,曾苦心勸止趙貴不去謀殺宇文護的密地談話,現在反而成了他與趙貴“通謀”的鐵證。

有時候,獨孤信真的後悔當時太顧及宇文泰的情面,沒有乘自己大權在握時,在靈柩前對宇文護下手。

在心底深處,獨孤信甚至起了點疑念,一向平庸無長才的宇文護,當真在一夜之間變得這樣機謀百出了?

是否宇文泰臨終前秘密交代了什麽後事?

只有宇文泰才會有這樣的手段,先是用升職來架空了獨孤信、穩住了趙貴,集中了兵權,再忽然下狠手,置老兄弟們於死地。看來,宇文泰生前早已經對這兩個功高震主的權臣起了忌憚之意。

“爹!”攜著新生兒子一起回家的四女兒獨孤菩提,咬牙切齒地道,“宇文家如此忘恩負義,爹何必再遵他們號令!只要爹有心相抗,女兒立刻派人送信給夫君,提一旅兵,圍攻長安城,內外夾擊,看那宇文護到底有幾個腦袋!”

獨孤信知道獨孤菩提是個烈性子,苦笑道:“此刻我手無一兵一卒,內外夾擊,談何容易?何況你的弟弟們還年幼,我若抗旨不遵,連累他們成為叛臣之後,犯下死罪,我一生清譽被毀事小,帶累獨孤家上下涉險事大。更何況旨意出自當今皇上,也是你的姐夫,萬一君臣相攻,天下大亂,大周馬上就會陷入無邊戰火內亂,民不聊生。”

獨孤伽羅有些絕望了,難怪高賓叔叔會感嘆父親一生拘泥於名義。

從宮中傳來的消息,宇文護馬上就要派人前來下旨,將獨孤信一家趕出長安城,同時奪去獨孤善等人的一切爵位,將獨孤家全都廢為庶人,流放西蜀。

到了這個地步,父親居然還能處處為別人著想,優柔寡斷,不願公然與宇文家翻臉,真不知道他當年是怎麽當上斬將搴旗、號令三軍的統帥的。

“可萬一皇上下的旨意不是流放,是要給獨孤家滅門呢?難道爹也遵從不違?”獨孤菩提忍不住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