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2/6頁)
子瑕……怎麽不說話?映枝的手在背後蹭了蹭,卻被一只手捉住腕間。
長指骨節分明,炙熱的溫度從手腕上傳來,暖化了冰冷,渾身的血液才開始慢慢流動。
“你傷到手了。”
很輕,帶著氣聲,好像說話聲音大點她就會被吹跑一般。
自己的手被岑瑜翻來覆去地檢查,想縮又縮不回去。
這都已經一炷香了,方才只是撞紅了而已。
映枝耳尖微熱,看向岑瑜。
方才的陰冷之色消失,他又變回了那個面色溫和翩翩君子。
但她此時卻完全忽略,究竟哪家的君子會不顧禮教,拉著姑娘的手不放。
岑瑜忽然停住,目光上移,回視映枝。他的眼底流動著什麽,讓人看不真切。
映枝感到熱意從耳尖,漸漸蔓延到臉上,順進脖子。
然後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心。
一觸即離,柔軟的,癢癢的,小心試探的。
二人面對面站著,中間隔了一個小臂的距離。
光的來處不同,影子卻在墻上交疊。
就像蔓草被暖流推動,頂端的莖葉糾纏在一起。
風穿過葉子的聲音如潮水,一浪接著一浪,觸摸映枝的耳畔。
半響。
“是我的錯。”岑瑜低低道。
他無法否認,這是他的父皇,這是他已故母後的藏書閣。
他沒有及時阻止,所以他讓她受傷了。
突如其來的道歉,映枝無所適從,小聲道:“子瑕,你沒做錯什麽。”
綿延的雲將陽光遮住,屋裏忽然暗了下來。
楠木的書架、古舊的竹簡。
這個世界是淡淡的昏黃,而她好像被一層薄紗罩住,朦朧、晦澀、難以看清。
卻又溫暖,安心,不願離去。
“郡君。”岑瑜沉默一陣,忽然凝眸鄭重道:“今日別再修譯殘卷了。”
映枝鼓起嘴道:“別擔心啦,又不是什麽大事。”
“以後也別再來藏書閣。”岑瑜的聲音堅定,好似命令。
可她還有半本沒譯完,映枝無奈,做事總要有始有終吧……
岑瑜搖頭,拾起地上的殘卷交給映枝:“這種事我來做。”
他走到案前鋪開桌上紙,動作如行雲流水,微微偏頭,掀起眼,一字一頓道:“我來寫。”
你來寫?映枝怔愣,手握這簾竹簡。對於她來說,其實最頭疼的並不是看懂殘卷,而是找到對應的字,然後加以斷句。
映枝想起梁帝的話,道:“子瑕不要嫌棄我寫的字有些……”
“不,郡君的字很好看。”岑瑜垂眸打斷:“郡君的手受了傷。只管念,由我來代筆。”
映枝沒想到是這樣,猶豫地撥開書卷的系帶,開始慢慢念起。
岑瑜落筆極快,映枝念在哪兒他就寫到哪兒。
這些晦澀難懂的語句,在他筆下竟然沒有絲毫凝滯,字跡氣韻流暢,又清晰明了。
映枝讀得越來越快,平日裏要用一整天才能完成的事,不到一炷香就結束。
她的聲音清脆,一字一頓,好似明珠滾落玉盤,叮當,叮當。
敲在岑瑜的心上,卻能將那些陰暗暴虐的雜念一點點敲下去,心緒漸漸
早些寫完,她就能早些離開。
這種事,他不會允許第二次的發生。
映枝眼中閃動著光,手中的竹簡很快只剩最後一根。
“子瑕真的很厲害!”她真心贊許道。
岑瑜聽到誇獎,唇邊忍不住揚起弧度,長睫垂著,掩飾眼底的喜悅。
自然,身為太子殿下,這點誇獎怎能讓他側目呢?
岑瑜頭也不擡,翻過這張紙,伸手遞給映枝另一卷。
筆尖柔軟,流過細膩的紙,留下潤澤的淡香。
很快,旁邊堆成山的竹簡被一掃而空,映枝只是動了動嘴皮子,還被岑瑜遞了一盞茶喝。
“只有這些?”岑瑜偏頭問。
他眉目淡淡,仿佛這就是世上最不起眼的小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完成。
映枝的小臉紅撲撲,激動的神色無以言表:“還有最後一卷,子瑕你等等,我現在就去找。”
映枝站起身,岑瑜也跟著站起身道:“我陪你去。”
書就在第三列書架,二人分頭尋找,映枝在這端,岑瑜在另一側。
一卷卷竹簡被打著條箋,上面的小字認起來頗為費力。
明明窗外沙沙,時而有鳥鳴,可她覺得如此安靜。
安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同頻。
找到了。映枝看著那泛黃的紙,上面黑色的字,確認幾番後伸手一摸——
沒有意想中竹簡的粗糙,指邊是溫潤的觸感,帶著絲絲熱意。
從書架的縫隙間看過,映枝正好與岑瑜墨色眼眸對上。
他的目光微動,停留在竹簡兩手交疊的地方。
這只手,剛才握住過她的手腕,然後幫她寫過整整一厚疊的書卷,如今在她的指尖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