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的見識

悔過崖的界碑外火光晃動, 人影綽綽。

巡山人的聲音隔空傳來,在空蕩的山谷中激起陣陣回響。

“七公子,方才有人闖到後山來了, 您可有看到什麽可疑人影在附近出沒嗎?”

謝荀抱臂站在崖壁下, 斜眼看向妙蕪,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也不應聲。

巡山人未聽見他應答, 便又開口問了一次。

妙蕪藏身在石縫中, 沖謝荀的方向拼命擺手,可謝荀就是不理會她, 把她汗都急出來了。

要是被捉回去再罰抄幾百遍家規, 她覺得自己的手大概就要廢了。

那巡山人一連問了三`四遍,謝荀才慢悠悠地答道:“此處並未見到什麽可疑的人影,你們到別處看看吧。興許是哪個不清楚塾規的小弟子走迷了路, 無意間闖進來了吧。”

巡山人道:“看著不像。那人一見到我們就跑,倒像是有備而來。最近山下的大峽谷中出了人命案子,龍門鎮上的徐家劍廬也是怪事不斷。我們就怕那小弟子闖到不該去的地方,回頭出了什麽岔子,可就麻煩了。”

謝荀贊同道:“你所言有理。我若見到人,就把人提去給你們。”

巡山人笑道:“多謝七公子。那我們就先到別處看看。”

界碑外的火光漸漸遠去, 山谷中又恢復一片幽暗,只有謝荀的劍芒懸浮在半空中,發出藍幽幽的光。

妙蕪拉著段紅昭從石縫裏鉆出來。

她拿手梳了梳被風吹亂的頭發,心有余悸道:“小堂兄, 你嚇死我了,我差點以為你要把我們賣了。”

謝荀盤腿在一塊石面平整的磐石上坐下。

“說吧,你跑到後山來做什麽?”

“我……”

段紅昭搶著答道:“當然是來看你了。”

謝荀這才注意到妙蕪身旁還站著一個高挑的少女。他的視線自然而然地從少女身上掠過,一瞥之下乍然見到她脖頸間十道青黑的手指印。他不由將眉頭一皺,問:“你們來時路上遇到什麽了?”

妙蕪差點沒跟上他這思緒跳躍,愣了一愣才道:“來時路上……碰見了一只鬼?”

謝荀挑眉:“厲鬼?”

妙蕪這才轉頭去看段紅昭的脖子,一看之下也是大驚失色。

段紅昭方才遇鬼襲擊,在民間有個說法,叫作“鬼壓身”。

一般的鬼壓身只會讓受制者覺得身體沉重,無法動彈。只有含怨死去,極為兇煞的厲鬼才會在人身上留下陰痕,也就是類似段紅昭脖子上這樣的鬼手印。

妙蕪仔細回想了一下,心中也頗覺奇怪。雖說謝氏家塾背靠富春山脈,頗多荒野。人氣一少,碰上個孤魂野鬼也屬平常。可在仙門世家的地盤上出現厲鬼,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且不說家塾的長老們年年都會帶著手下弟子進行拔禊儀式,驅除妖邪;再者家塾中遍布鎮妖鈴,若是真有厲鬼現身,勢必會引得鎮妖鈴異動,又怎麽可能會無人注意到呢?

“小堂兄,方才那厲鬼顯形時,身上穿的是巡山人的服飾。我看他足不點地,懸空一尺,應該是近兩三年新死的鬼。”

謝荀皺眉道:“近兩三年?家塾這裏一向太平,近來從未聽說過有巡山人慘死後化為厲鬼的。”

他從石上跳下,揚手一招,將附在山壁上刻字的十點劍芒盡數收回袖內。

“你帶我去厲鬼現身之處看看。”

方才烏漆嘛黑中一頓瞎跑,妙蕪其實已經記不太清楚她們到底是在哪段道上遇上厲鬼了。於是只好擡頭去問躲在樹上的丁九。

丁九撥開葉子,從樹叢間冒出一個頭來。

“我、我記得的。”

妙蕪拍手道:“那太好了。小堂兄,咱們這便走吧。”

謝荀點頭,當先而行。走出兩步,又回過頭,奇道:“怎麽不走了?”

妙蕪被段紅昭拉著手,亦是奇怪道:“段姐姐,你拉著我做什麽?”

段紅昭低著頭,腳尖撥拉著地上的小石子。

“那個什麽……你們看哈,這天這麽黑,我們還去找那厲鬼,是不是有點不太好啊,哦,我是說,有點不怎麽安全啊?”

謝荀哼道:“鬼物只在夜間顯形,你不趁夜去看,還想大白天等它出來?”

妙蕪握住段紅昭的手,小聲問道:“段姐姐,你莫不是害怕?”

段紅昭嚯地擡起頭來,伸手摸了摸脖子,幹笑道:“哈哈哈,哪能啊。我是仙門中人好嗎?要是怕鬼,說出去不是叫人笑死了?我不怕,不怕。”

她說完拖著妙蕪大步往前邁,“走,現在就走。”

謝荀道:“障目符帶了嗎?把障目符貼上。”

二人依言而行。

三人一猴由回到方才事發之地,妙蕪指著被段紅昭壓倒的草叢,手腳並用,真身上演了一番那厲鬼襲擊段紅昭的全過程。

謝荀走入樹叢中,半蹲下來,指尖凝出一點幽藍光芒,竟是不用符箓,直接用劍氣在虛空中畫起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