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打擊(第3/4頁)

岑思莞和陸建章五月成親,十二月誕下陸晚晚。這句話,讓皇帝忽然之間睜大了眼睛。

日光西斜,帶著一點點血色,照在灼灼牡丹上,恍恍惚惚映著他的面容,深深刺進他的雙眸之中。

有一道冰冷而鋒利的光,劈開了他的腦海,讓他在一瞬間,想到了一種過於可怕的可能。

岑思莞沒有辦法,她未婚先孕,世人的口水會淹死她。

被逼無奈之下,岑家找到陸建章,將她下嫁於他。

也正因如此,陸建章往常的相好陳柳霜才會懷恨在心,趁她產後虛弱,下藥毒害。

那個孩子的父親,是一切苦痛的始作俑者。

若他足夠地克制,沒有在離別前夜旖旎的月色下將她占有,她便不會身懷有孕,草草嫁人。

是他親手釀造了岑思莞的不幸。

皇帝只覺腦中“嗡”的一聲,眼前萬物化作重重虛影,在他面前動蕩不安地分分合合,不斷和過往的場景重疊又分開。

他心口上有千萬把尖銳鋒利的利刃,一根一根狠狠地刺進胸口,讓他痛得難以喘息,只有狠狠地別開頭。

姜河詫異地看著他,長大嘴巴追問他什麽。

可他什麽也聽不見,眼前湧起大片大片的血色,岑思莞就倒在血泊之中。

那顏色像極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夕陽,正如今時今日,染得天際血紅一片。世間種種,除卻紅,再沒了別的顏色。

壓抑在他心裏十幾年的疑惑與不解一朝解開,他辛苦多年建造起來固若金湯的防守,一點點被蠶食,最終轟然倒塌,悲痛和悔恨猶如洪水猛獸,將他徹底淹沒,他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原來如此。

他心心念念的人,十幾年的尋找與渴望,早在十七年前就被他親手害死。

“皇上……皇上……”姜河嚇壞了,喊著他。

皇帝耳中一片轟鳴,姜河的聲音在他耳邊縈繞,他只聽到血液似乎開始沸騰,熱血滾滾在他身體裏四處流竄,最終撞到胸腔,從喉頭噴湧而出。

一股腥甜在口內氤氳開。

姜河低頭,看到掌中那一攤血,腦海中下意識空白了一瞬。

這不是皇帝第一次咯血,卻是第一次吐得這麽厲害。

“皇上,傳太醫,快傳太醫。”姜河喊道。

皇帝一把扣住姜河的手腕,他擡首,艱難地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叫人。

姜河便不敢再動,他命人端了水來,擦凈皇帝身上的血漬,又將地面收拾幹凈,最後吩咐下去,不許任何人將此事傳揚出去,否則株連九族。

他知此事事關重大,萬一傳出去,不啻於滾油鍋裏倒涼水。

整個京城都得沸騰起來。

黃昏籠罩在翠微湖,整個園子一片死寂。

夕陽的碎芒落在遠遠近近的水面上,波光粼粼,耀眼刺目。

皇帝的身體劇烈顫抖,在這盛夏的夕陽中他感覺不到丁點溫暖,只有徹骨的寒,身上不斷滲出冷汗,細細密密,如同針尖。

————

淳州傳來消息,毓宣的母親摔了一跤,摔得極為嚴重。

毓宣心急如焚,請旨回淳州。宋見青夫婦二人從未分離如此之久,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帶著毓正書一通回去。

成親三年,她們婆媳之間來往頗少,關系算不上親厚,但她是毓宣的母親,宋見青打心眼裏敬她重她,此時她病重,不回去是說不過去的。

她和毓宣進宮稟告皇上,這才發覺他害了病,病得十分厲害,他整個人如被抽去魂靈的木偶,躺在龍榻,雙眼輕闔。

“皇叔。”她跪在榻前,雙目泣珠,一路護著她長大的人露出了老相,鬢發微霜:“你為何不差人給我來信?我竟不知你病得這麽厲害。”

皇上閉上眼睛輕輕地說:“永平王妃病重,你和毓宣回去侍疾吧。”

宋見青長大嘴巴,愣愣地看著他:“皇叔……”

“去吧,上了年紀的人害病是常事,朕無事。”他每說一句話,胸腔都抽疼得厲害。

宋見青還要再說什麽,姜河上前道:“郡主,皇上只是犯了舊疾,休息休息便會好,你不必擔心。”

宋見青抹了把臉上的淚痕:“喊太醫看過嗎?”

姜河輕搖了下頭。

“為何不喊?”宋見青微微拔高音量。

姜河意味深長地看了皇帝一眼。

宋見青心下了然,又伏到床邊,柔聲哄他:“皇叔,我去叫太醫來給你瞧瞧,可好?”

他氣若遊絲:“老毛病了,太醫也沒法。”

“可是……”

“見青。”皇上喊她,說;“朕乏了,你先下去吧。”

宋見青微有怔愣,她覺察出皇上不對勁,卻不知究竟哪裏不對勁,想勸他,他又下了逐客令。

他好似……連自己也不願見了。

“姜河,送郡主出去。”皇上喘著粗氣,吩咐姜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