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天恩

八月京城燒了兩把大火, 一把燒在皇宮,這把火發現得早, 沒造成什麽損失。

另一把火則燒在鎮國公府的後院,那位皇上親口稱贊“仁義無雙”的謝少夫人在火中被燒成一把焦炭。人人都道她委實可惜,為鎮國公世子沖喜,反倒將自己賠了進去。

八月天氣仍舊暑氣逼人, 謝懷琛讓人取來放置了幾個水缸在院子裏, 水缸中養著睡蓮,開得繁盛。

花兒亭亭玉立, 浮在水面,映襯著偌大的蓮葉, 嫵媚動人。

謝懷琛大步走進去,“死於”火中的陸晚晚則坐在窗前,鋪紙舔墨,正伏案奮筆疾書。窗外槐樹的影子投進來, 稀稀拉拉落在她身上, 影影綽綽,碎金浮動間, 顯得她姿態裊娜。

他輕手輕腳, 從身後環住陸晚晚。

她方擱下筆,嚇了一跳, 轉眸看向他,嗔道:“你怎麽進來一點聲響也沒有,嚇壞我了。”

“是我的錯。”謝懷琛俯身, 唇湊在她耳畔,壓低了聲音說:“嚇著我膽小的謝夫人了。”

陸晚晚直笑,她揭下書桌上的那張紙,遞給他看:“我給舅母寫信,讓她進京,我已奪回岑家家產,可以買宅子置業,讓她過舒心的日子。她這輩子過太苦,我要好好孝順她。”

謝懷琛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啄了一口:“我也要好好孝順她,若不是她,我就沒有如此美麗的夫人。”

他逮到機會就剖白心跡,陸晚晚雖早就習慣了,還是忍不住微微紅了紅臉。

謝懷琛看著她緋紅的耳尖,心都化成了水,他說:“再過幾日,父親和母親從幽州回來,我們搬去莊子上住一段時間。”

“好啊。”陸晚晚眉宇間帶著笑意,自陸建章死後,她的笑多了起來:“等婚宴過後就搬過去。”

頓了頓,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忽的有些惆悵:“不知皇上會給我個什麽新身份?”

謝懷琛緊摟著她,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香氣:“謝家少夫人。”

她笑著嘆了口氣:“最好不要太低,否則往後我只怕要被你欺負死。”

“是嗎?”謝懷琛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嘴唇在她耳廓邊遊移,她渾身一軟,倒在他的手臂間:“夫人說我欺負你,那我便不能白白擔了這罪名。”

他的唇在她肌膚上遊走,點起了寸寸烈火。

————

駱永儀的貓兒養了兩三年,養得十分驕矜,夏日暑氣逼人,她也不舍地抱在懷裏。

阿奴同她很親。

這日她正在午睡,將阿奴交給宮女看管。

她剛剛躺下,還未睡著,宮女便匆匆進來,將她叫醒:“駱小姐,駱小姐,不好了。”

駱永儀驚醒,十分不悅:“何事?”

宮女道:“是姜公公,他剛才叫人來將阿奴帶走了。”

“他帶走阿奴做什麽?”駱永儀一下子從床上翻身起來,她杏目圓瞪,十分疑惑和不解。

宮女低聲答:“奴婢不知。”

駱永儀忙換了衣裳,匆匆去尋阿奴。她去到晨陽宮,姜河正好從裏頭出來。

他是皇帝的貼身內侍,就連祖父見到都要高看幾眼,漫說她了,她客客氣氣地問道:“姜公公,聽說你方才要走了阿奴,請問有何貴幹?”

姜河笑了笑,道:“正巧,老奴要去找駱小姐,將阿奴還你。”

駱永儀略放了放心,卻更疑惑了,她道:“多謝公公。”

姜河仍是笑,一揮手,背後的小太監將手中端著的一個托盤遞給駱永儀。

托盤上蒙了塊紅布,阿奴雪白的尾巴露在紅布外面,紅的晃眼,白的刺目,她尖叫了聲,失手將托盤打翻在地。她唇齒哆嗦,指著阿奴逐漸僵硬的屍體,半句囫圇話也說不出來:“這……這是怎麽回事?”

姜河道:“皇上說畜生是用來取樂的,若是管教不好,非但沒取到樂子,倒傷了人,留著也無用。”

說完,姜河轉身回殿內復命。

駱永儀看著地上七竅流血的阿奴,淚水落了下來。

“辦好了?”皇帝提筆正在寫字,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地問姜河。

姜河道:“回主子,已經交給她了。”

“朕,縱容駱家太久了。”皇上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姜河取了扇子,給他打著扇:“駱家仰仗天恩,陛下高看一眼他就貴氣,低看一眼他自然就下賤了。”

皇帝未置可否,他指著紙上寫的字,問姜河:“這個字寫得如何?”

姜河側目一看,見紙上寫著“安平”二字,他稱贊道:“遒勁有力,入木三分,陛下的字寫得極好。”

“誰讓你說這個了。”皇上沉目:“朕的字寫得好還需你說。”

“是,老奴孟浪了。”頓了下,姜河才說:“陛下,這一代公主封號從‘敬’,不從安。”

皇帝聽後,面無表情:“朕不要她敬,只要她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