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酷刑

回京城的路上,陸晚晚惴惴不安。

皇上為何能找來如此破廟之中?他又是否會懷疑自己和陸建章緣何出現在此處?

她一時之間, 不知皇上問起, 自己該如何解釋。

她回謝府叫上紀南方,匆匆趕往皇宮。

皇帝寢殿之內, 落下厚重的帷幕,他躺在龍榻之上,嘴微微張著,重重喘息。

這注定是不尋常的一夜。

陸晚晚到了之後,姜河進去通報。他很快走了出來, 讓陸晚晚和紀南方進去。

皇帝在帷幕前為陸晚晚設了座,紀南方走近為皇帝診脈。

他的手虛虛搭在皇帝手腕上, 略微一把, 他的脈象平滑舒緩,委實不像犯了病症。

“啟稟皇上……”他略一忖度,剛要開口,皇帝側目掃了他一眼,眼風冰冷淩厲, 他心下一涼, 順著姜河說的道:“皇上最近可是勞心國事, 憂慮甚多?脈象極為不穩。”

皇帝抿了抿唇,嘴角略扯出絲笑意,似對他的答復很滿意。他頷首,嗯了聲。

紀南方抹了抹額角的汗,道:“無妨, 草民去煎兩幅藥,好好調理便是。”

皇帝聲音略微有些暗啞:“下去吧。”

姜河遂領著紀南方下去煎藥。

空蕩蕩的寢殿除了宮女,便只剩皇上和陸晚晚兩人。

燈燭垂淚,暗夜無聲。

陸晚晚抿了抿唇,道:“皇上無事,臣婦便心安了。”

皇帝微微闔目,這一夜他往來宮內外,已十分疲憊,此時卻半點睡意也無。聽著小女兒在帷幕之外的軟語,話中透出幾分心虛,他心底苦做蓮子,半晌才道:“今日有禦史彈劾陸建章,他賣官鬻爵,犯下重罪。”

陸晚晚一哂,背上不禁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不知該如何作答。

皇上並不需要她的回答,問她:“今夜,你不在謝府?”

陸晚晚愣了一瞬,姜河能找到她,想必事先去了國公府,府上只有笑春知道自己的行蹤。她既告知姜河來尋自己,說明她對皇帝是信任的。既是如此,瞞是瞞不過去的,倒不如坦誠相告。

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以額伏地,道:“陛下明鑒,臣女不敢欺瞞。”

她猶豫了瞬間,將陸建章和岑家的恩怨,陸建章如何娶了她母親,如何縱容陳柳霜下藥害死岑思莞,又如何找人追殺舅父,而死外祖父的事情告知皇帝。她恨得咬牙切齒:“陸建章罄竹難書,對我外祖家有血海深仇,不殺他不足以告慰故人在天亡靈。”

殿內的空氣似乎都不流動了,就那麽靜置著,令人窒息般的死寂。

陸晚晚呼吸微弱的,生怕驚動皇上。良久,她才聽到皇上說:“他是你父親,你這是弑父。”

她默了一瞬,緩緩道:“臣婦眼中只有對錯,沒有親疏。他棄我母親,害我外祖一家的那一刻,便不是臣婦父親。”

她屏氣凝聲,夏日徐徐細風從窗欞穿進來,拂過她身上,流淌過去,吹得金黃的帷帳起伏不定,帷幕上繡著的金龍翻飛,如在海上踏浪。

過了許久,她才聽到皇上若有似無嘆息了聲。

她有些不解。

“你手上不應沾血。”皇上頓了頓,又道:“你把陸建章交給朕,朕會給你個交代。”

陸晚晚微怔,下巴輕擡,望著起伏的帷幕上皇帝的側影。

她心裏堵得慌,卻不知為何,所有的話凝聚在舌尖,最終化成細弱的一聲“好”。

皇宮的夜,靜謐而冷清。

陸晚晚順著來時的路,一步步走出這座燈火輝煌的宮殿。

頭頂星空轉移,與上半夜在村野看到的星空截然不同。鬥轉星移間,許多事情都變了,許多事情也都過去了。在這一夜她沒了父親,成了個來歷不明的野孩子。

她竟不知,自己的人生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錯的,緣何如此坎坷?

那個負了她娘親的人,又在何處?他可知自己還有一支流落在外的血脈?還是他……根本就不在乎?

她走到宮門口,走出緩緩開啟的側門。

天邊已露出魚肚白,她看到星月交輝下,立了道頎長挺拔的人影。他站在暗淡的宮燈下,望著走出來的陸晚晚,眉宇間一喜。他的眼睛落在她身上的那一瞬間,猶如繁星落滿春池,星光湧動。

陸晚晚心中一悟,她從何而來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去往何處。她心底無比清楚,從今往後自己只是謝家的少夫人,要去往有謝懷琛的將來。

她朝他走去,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輕松:“夫君。”

謝懷琛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笑容,牽起她的手:“走,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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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晚晚每隔三日帶紀南方入一次宮。珠鏡殿的花草以往都是宋見青自己打理,她離開後,陸晚晚以為宋見青打理花草的名義入宮,不顯山不露水,倒也不引人注意。

這日她又帶紀南方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