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俘虜

五日之後, 羯族王帳歌舞升平。

馬奶酒的香氣染得空氣都帶著股腥臊之氣。

舞女踏著鼓點跳著羯族舞蹈,妖嬈若蛇。

蕭廷坐在座下,手上端著骨盞, 大口大口地喝著酒。

羯族汗王穆勒瞧著他悶悶不樂的樣子, 喊住他:“蕭廷,事情我都聽說了。不過是條中原彘狗僥幸贏了你一次, 你是我們羯族第一的勇士, 改日讓李振在戰場上活捉了那彘狗,剝了皮,做成人皮鼓,讓你泄恨。”

穆勒今年只有十六歲,羯族一幹事務皆有太後穆善把持。蕭廷對這黃口小兒的話並未上心,端著虎骨做的酒杯朝他揚了揚, 以示尊敬。

李振是羯族聲名赫赫的武將, 他好戰、嗜血, 常年愛去邊境安州境內打秋風。

最近幾年蕭廷聲名鵲起,前年在對匈奴的大戰中連克匈奴七大部落,這七個部落水草繁茂,是放牧的極佳之地。蕭廷受到太後賞識,封了王。

李振對此十分不滿。

前幾日他得知蕭廷受太後之命, 秘密前往戎族為達陽助戰, 他在索命谷遇襲,卻遭對方的少年將軍反殺。憑著索命谷的地勢,又預先設伏, 這種情況下失敗了,對於任何一個領兵作戰的人來說都是一種恥辱。

他心情大好,帶著部下殺進雪新鎮打秋風。

意外地碰到雪新鎮大地震,只捉到幾頭兩腳羊,收獲頗寒磣。

卻,也比蕭廷吃了敗仗回來光榮。

他朗盛大笑道:“這回老子去雪新鎮打秋風,沒搶到什麽東西,中原彘狗捉了好幾條回來,裏頭還有幾個長得俊俏的姑娘,就送給你解悶了。還有幾個俊俏的公狗,不是要做鼓麽?咱們現在就做一面。”

穆勒聽得心情大好,連拍座椅扶手:“好啊好啊,把人押上來,孤王要挑個好的。”

李振笑容得意,拍了拍手,示意部下將人帶來。

十幾個羯族士兵湧進擁擠的監牢中。監牢裏冷若冰窖,大門一開,十月塞外的寒風吹進來,就跟刀子割在臉上一樣。陸晚晚渾身凍得快要僵硬,脖子下意識往衣領裏縮了縮。

監牢裏起了一陣輕微的騷亂,和她關押在一起的都是大成的子民。

那日她讓徐笑春回去助沈寂後,她剛騎馬跑到鎮口,便碰到李振率領部下前來打秋風。他們燒殺擄掠,已經擄了不少的人。陸晚晚意外撞到刀口上,幾乎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就被李振的部下捆得嚴嚴實實的。

也算她運氣好,以往羯族的人來打秋風,男子一律殺死,這回他們卻連男子也帶了回來。

陸晚晚和所有被擄來的人被羯族士兵押送到了羯族王帳,然後關押在這間囚室之中。

進來的十幾個羯族士兵用手裏的刀將監牢的人全都戳得站了起來。

男男女女皆戰戰兢兢。

領頭的那名士兵從這頭緩緩踱過,目光從他們臉上掃過。空氣仿佛也凝固了一樣,陸晚晚與他目光相接,不由打了寒噤。

幸好徐笑春當日沒跟她一起走,否則兩人遇到羯族的隊伍,沒人能跑出去,此刻她會更絕望。如今她還能盼著徐笑春發覺不對,趕緊找人來救她。

士兵已經點了好幾個人,被他點中的人都被拉了出去。他徑直朝陸晚晚走過來,口氣疏離,用蹩腳的漢話不容置疑地說:“你,出來。”

陸晚晚嚇得臉刷一下白了,她問:“你們要做什麽?”

士兵仍然是冷淡的口氣,對她置若罔聞,只推了她一下:“趕緊走。”

陸晚晚和被挑出來的十幾個人一齊被押解出監牢。她只覺得驚恐到了極點,拼命想朝後躲。有膽子大的男人擠出來拔高音量質問:“你們還有沒有王法?”

他聽後,皮笑肉不笑,說:“王法自然有的,在這裏,爺爺我就是你的王法。”

說完,他抽出大刀,朝那人頭上劈去。

手起刀落,一顆人頭嘩啦啦滾到陸晚晚的腳邊,他還睜著雙眼。

陸晚晚只覺得腹內翻江倒海,這幾天她都沒怎麽吃東西,扶著旁邊的欄杆嘔了幾口酸水。

太惡心了,眼前的羯族人根本就不是人,他們是魔鬼。

她渾身發僵,胃裏翻騰得厲害,耳朵嗡嗡的,什麽也聽不見。

羯族士兵又另捉了個人出來充數,一起押進帳篷內。

他們被喝令跪在堂下,一眾人都戰戰兢兢。

穆勒站起身,走到他們面前,目光從他們身上一個一個掃過去。

陸晚晚頭伏得低低的,額頭差點就點地。

蕭廷興致缺缺地喝著酒,目光也落了過來。最終落在陸晚晚小心翼翼伏著的身軀上,他想起三日前在驛站發生的事情。當時他以為陸晚晚是偷馬的賊,結果那天晚上她驚醒了驛站所有的人,救了所有的人。

穆勒踱步到陸晚晚的面前,他說:“擡起頭來。”

陸晚晚愣了一瞬,又聽到他冷冷地說了聲:“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