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水太涼

張永和谷大用把接風宴設在秦淮河的一座畫舫裏, 這座畫舫的二樓是扶桑國木匠做的,窗戶直接落地,是推拉式樣。

落地的窗戶用的是玻璃, 坐在樓上, 圍著火爐,可以欣賞秦淮河兩岸的雪景。

江南人就是會玩啊。

難怪我哥哥樂不思京,玩了一年都不想回去。

共在宮廷為官, 這兩個老太監曉得白術的喜好,不愛熱鬧,只愛聽簡單的簫聲。

樂人站在船頭吹簫,樂聲中,雪景愈發美了。

一曲終了,白術給了重賞。

得了賞的樂人進來磕頭道謝。

白術眼睛一亮, 好清秀的一個少年,或許美人都是相似的, 這個少年眉眼之間和麥廠花有些神似。

張永說道:“這是我新認的一個幹兒子, 聰明伶俐,略識得幾個字, 可惜一個閹人, 在南京是沒有前途的, 如今我人走茶涼,想為他謀個前程, 弄到司禮監內書堂栽培一番都不能夠。聽說白司藥深得新帝和蔣太後看重,我想走白司藥的門路, 把他弄進宮去——要多少銀子打點都好說。”

張永一上來就直奔主題,實在出乎白術意料。

一旁沐朝夕心中冷笑:塞進來一個和麥廠花相似的小宦官,要我老婆提拔他?你們把我當死人嗎?

谷大用笑道:“張公公太心急了吧,您看,都嚇著白司藥了。”

張永說道:“白司藥是個爽快人,搞那些彎彎繞繞的反而不喜。再說了,將來這孩子出息了,對白司藥也有好處。如今白司藥和麥廠花和離,不再是麥家婦了,從此各走各的路,麥家靠不住了,得培養自己人,白司藥,您說是不是?”

至始至終,兩個太監都把沐朝夕當成白術的附庸,沒有必要照顧一個附庸的心情。

在他們看來,沐朝夕是靠著老婆升官的小白臉。

原因很簡單,沐朝夕是錦衣衛的人,以前是個看大門的,一個看大門怎麽突然得了賞識,一飛沖天?靠本事嗎?京城有本事的人多了,絕對不是。

錦衣衛一直被東廠壓制,現在的錦衣衛指揮使陸炳是皇帝奶兄,肯定不甘居於東廠之下,要對東廠發起挑戰,需要人脈。

白術和麥廠花去年離婚,和看大門的沐朝夕好上了,陸炳提拔了沐朝夕。

白術改換門庭,從東廠轉為投向錦衣衛的懷抱。

所以張永覺得,白術能夠把沐朝夕弄成錦衣衛第一紅人,就有能力在宮裏扶持一個新人。

這個新人眉眼有些像麥廠花,是存了變態報復的意思——張永覺得,白術和麥廠花婚姻不諧,必然有許多怨氣,正好可以通過折騰這個新人發泄出去,大家各取所取。

白術心中暗嘆:離開權力中心才一年多,張永就看不清真相了。

沐朝夕心中火冒三丈,白術使了個眼色,要他淡定。

閹人心中多有扭曲之輩,麥廠花是罕見的“正常人”。

沐朝夕按捺住火氣,安靜的當個花瓶。他有些理解白術為什麽不正常了,整天和這群扭曲變態的人在一起,能夠正常就怪了。

白術婉拒道:“我和麥廠花已經和離,以前婚姻尚在的時候,就過得不怎麽愉快,和離之後,沒有成仇人就不錯了。這個小內侍即使有機會進宮,日子不會好過,必然會受到麥廠花的排擠。”

張永說道:“只有送進去,就有希望。先苦後甜嘛。”

張永一邊說著,遞上一沓銀票,“白司藥,這些銀子用來鋪路,不夠的話,盡管開口。”

送人又送錢,張永真是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還想借著徒子徒孫們翻身,重新回到權力中心。

白術想從這個張永認的幹兒子嘴裏套些話,對沐朝夕點點頭,示意他把錢收下。

沐朝夕不情願的收了銀票。

白術問這個吹得一手好簫的小宦官,“你叫什麽名字。”

小宦官很上道,明顯是經過張永調/教過的,做低伏小說道:“賤名不足掛齒,還請白司藥賜名。”

可惜了,這麽好的相貌,卻一副奴顏婢膝,氣質和麥廠花雲泥之別。

白術看著落地窗外的細雪,說道:“今日在秦淮河上認識你,就叫做懷秦吧。”

這個毫無新意和藝術性的名字,眾人都拍手叫好。

小宦官靠近過來,跪地說道:“多謝白司藥賜名。”

沐朝夕仿佛見到十五歲的麥廠花,內心醋海翻波,他嫌小宦官靠的太近了,那雙眼睛像是帶著鉤子似的,勾引白術。

沐朝夕看不過眼,往堆成寶塔狀的紅桔方向伸手,故意沒拿穩,紅桔塔坍塌,一個個圓溜溜的桔子從在桌子上翻滾,撞翻了白術面前的茶杯,茶水傾斜而下。

沐朝夕乘機牽著白術的手往後撤,“小心臟了裙子。”

就在此時,小宦官驀地從懷中摸出一把短匕,朝著白術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