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幾姓人家(第2/2頁)

堂叔伯頓時心涼了半截,腿也軟了,手也沒了勁,一日比一日敷衍,過後不了了之。

許氏猶不死心,又帶著長孫上門。

她的這個堂兄心大眼窩淺,箭沒練好就急著要跟著進山。她爹本已應下,施老娘卻撒潑不幹,虎著臉攔了話頭,罵兒子道:“他連著夾生半熟都不算,有個萬一,可是你擔?你家中還有老娘妻女呢。”

她爹囁嚅小聲道:“阿娘,不至於此。”

施老娘怒道:“淹死的鬼十個九個都是會水的,你生得豹膽,大包大攬,這事不許應下。你堂堂男子,落不下臉面,阿娘老皮老臉幫你將話回了去。”施老娘說一不二,回過身就將此事拒了,兩家為此還生過一陣子氣。

眼下許氏說起舊事倒也不是怨懟,自家兒孫不爭氣,怪不得他人,再說縱有怨氣,與一個稚童論得什麽長短。

可憐阿萁笑得腮幫子都疼聽著許氏絮叨,還要攔著汪汪直叫的黃毛狗,偏自家的狗如同見到生敵死仇,翻著唇,齜著牙,壓著腿,恨不能撲上去一場撕咬。

許氏略有心虛,施二家養得肥狗,家中孫兒饞肉,私下討論要偷偷將狗殺了吃肉。她知曉後,嚇出一身的汗來。妯娌施老娘無理都要強占三分地,殺了她家的狗,那還了得,屋都要給耙了去。

偏這狗精怪,竟也分得好賴,每見施大一家就要狂吠不止,每遇施大小幺孫,瞅四下無人必要追咬,將人嚇得嚎哭奔走。

許氏知後自是心疼,上門與施老娘理論,反被施老娘反問到臉上:“我家狗常日都是避人走的,緣何只對著你家小幺逞兇,大嫂可有問你家小幺,往常可拿泥土疙瘩扔嚇過它。”

許氏啞口無言,理短氣虛,她又不是咄咄逼人、口尖舌利之人,反紅著臉回去將小幺孫教訓了一頓。

黃毛狗兇相畢露,個雖不大,森森尖牙交錯,許氏看得心裏發怵,不敢近身上前,酸笑道:“雖費米糧,倒是護家好狗。”

阿萁死死攔著狗,臉上帶著一抹潮紅,道:“大嬢嬢,我先將狗關院中再來拿稻稈。”她說罷,連拖帶拉抱起黃狗,踉蹌蹣跚地往家趕。

黃狗在她懷裏嗚嗚直叫,瞥見許氏,又是連聲怒吠。阿萁忙低喝:“再亂叫,生餓你一宿。”

她小貓叼大鼠似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黃狗抱回了院中,大冬天愣是累得鼻尖冒汗,阿葉聽到動靜,出來一看,奇道:“你不是去屋後抽稻稈,怎與狗玩鬧在一塊?”

阿萁兩頰緋紅,擦了擦汗,道:“在屋後遇見大嬢嬢,大黃兇得要咬人。”

阿葉心腸柔軟,家中養的雞、鵝、狗無一不是心頭好。施大施二兩家毗鄰,共用一垛院墻,農家土墻低矮,小兒頑劣,常攀上墻頭拿碎石泥塊砸狗,聽得人聲,又嘩啦散去。阿葉每見都心疼不已,只不好為這些微末小事爭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大黃隨我進屋。”阿葉招招手,又誇阿萁,道,“畜牲沒輕重,萬一嚇到大嬢嬢,說不得惹出一場官司,先牽回來是正理。”

黃毛狗顛顛地跑去阿葉腳下撒歡,阿萁勻過氣,道:“我稻稈都還扔那呢,這就搬了家來。”

阿葉笑道:“搬好了歇一會。”

阿萁點頭,想了想又與阿葉道:“大嬢嬢還問嬢嬢是不是去了集市,問阿爹是不是去打獵,又問阿娘怎不在家中。”她掩著唇湊到阿葉身邊,壓低聲,“倒似不錯眼只管盯著咱們家看。”

阿葉不以為然,道:“兩家挨近,知曉又不奇怪。”

阿萁笑起來,問道:“那阿姊可知現下大堂伯是在家中呢,還是在田間?”

阿葉哪裏會知道,皺了皺鼻,嬌斥道:“是是是,只你最有理。”

阿萁吃吃一笑,道:“我聽大嬢嬢話影,似是要說什麽,又嫌我年小,不願多說。”

阿葉一直知曉自己的妹妹從小聰靈,當下道:“家中事自有嬢嬢和阿爹阿娘做主,不與我們相幹。”

阿萁扮個鬼臉,道:“阿姊說錯話了。”

阿葉將自己的話放回肚中細思,仍是不解哪裏出錯,問道:“阿姊說錯了哪句話。”

阿萁踮起腳,貼著阿葉耳朵,嘻笑道:“咱家呀只有嬢嬢一人做主,阿姊你說你是不是說錯了?”

阿葉見她刁鉆得有趣,只輕擰了一下她臉頰,笑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