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2頁)

後來這一戰,打響了“秦邶”的名頭。我充著表弟的身份,卻忘了先借個名來,叫陣的時候只差了一點兒就把真名姓交代了出去,倉促之下只能生拉硬扯編了一個。

七日之內,“秦邶”同耶律戰較量了三回,無一敗績。雖說實則是耶律戰腹背受敵,契丹王廷其余諸王子不欲放任他一人做大,明裏暗裏無所不用其極,比之四皇子亦不遑多讓,可真傳言起來的時候,便不會捎帶上這些緣由了。

也正是這時候,蕭承彥親筆書信從暗線送到了我手上,上京的旨意晚了一日,亦送了過來。

書信字跡有些潦草,想來是他正忙著的時候抽空寫的,字飄在紙上,甚至有幾分虛浮。

“吾妻安北,見字如晤。自歸京來,夙夜憂思,恐事有差池而累及卿。今大事已成,大局已定,提筆又覺寥寥。......不過念卿歸日,攜冰消雪融之景以待。”

上京的風雲幾度翻湧我是不知,只依稀聽聞他一身太子朝服,應召上殿之時,朝臣臉都是白的――一小半是被生生嚇得,余下那些是因著過於激動一口氣沒喘上來。這其中,尤以四皇子被嚇得最狠,當即脫口而出一聲“你不是...”又突兀止住。

蕭承彥充耳不聞,只向他父皇行了大禮,皇帝頷首示意他起來,他方起身,十分刻意地拍了拍並不存在的塵灰,意味深長地沖四皇子道:“皇弟此言差矣。國運正隆,孤身為一國太子,又怎能死於契丹人之手?”

聽到這一段時,我是很想拊掌叫好的,只是手甫一擡起來,甲胄的重量一壓,我才想起來自己如今乃是秦邶,將士口口相傳的那個用兵如神寡言狠戾的秦邶。狠戾這二字,我還刻意支使大哥替我攔了個小兵問,誰成想那小兵摸了摸腦袋,支吾道:“這說詞不都得是成對來說,大家夥兒便抓了個詞來湊成八個字。再說,秦邶將軍最初沉沙谷一役,打的確是狠戾得很...”如今我便只能沉默著喝了一口水,將心跳壓下去,方維持得住寡言狠戾的樣子。

蕭承彥該是早早便給他的四弟備上了這份大禮,一條條罪狀羅列出來,人證物證巨在,根本無從辯駁。想來他是同他父皇商量好的,半點余地也未留,就連貴妃娘娘都因教子不嚴被褫奪封號降為嬪位。丞相在朝中的勢力這幾年裏本就被架空小半,此番蕭承彥數罪並訴,又牽連了不少。

只一樣,且是最大的那一樣,通敵叛國之事,因著手上並沒有足夠的證據,告發不得。好在皇上也並不是個糊塗的,多少猜得出一些,只是顧念著父子情分,兼之朝中諸多制衡,於四皇子,只將其軟禁皇子府,非詔不得出,便沒什麽旁的了。

賀大將軍自解半數兵權,換得一線生機。至於耶律戰,無論他先前打的是什麽算盤,如今也隨著四皇子的式微而落空了。

父兄忙著接掌賀家被迫撂挑子的城池,以便在皇上下了新的任命時交接過去,又見我這一陣子勢頭正足,便將這一仗交到了我手裏。父親心裏想的怕也有可憐我不日又要回到上京的籠子裏,既是不怎麽能輸也不指望能贏的仗了,不如放手給我。不必日夜掛念蕭承彥的安危,我身上忽的松快不少,且軍中士氣大振,正是一鼓作氣的時候。契丹且戰且退,又隔了兩日,大軍追擊至契丹重城。

這一役,耶律戰終是坐不住了,親自來迎。

城門緩緩放下來,他一騎當先,身後是烏泱泱的騎兵。

我第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這人身上總有一股讓人很不舒服的懶散勁兒,像是藏了爪子的黑貓,慵懶地曬著太陽,可你若是擋了它的光,它便懶懶散散瞧你一眼,而後以你看不清的速度跳起來,一爪子招呼在你喉嚨上。末了再懶懶散散瞧一眼你的屍首,饜足地舔舔爪子,接著曬它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