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其實徐明廷他們想多了,沈家既沒有發生奪宮政變,也沒有閉關守城抵禦外敵。

任勤勤請假,是因為王英要生產了。

王英是周末半夜發動的,距離預產期還有一周。但是身邊人早有準備,立刻將人送到了醫院的高級病房裏。

王英當年生大女兒時,住的是鎮上小婦產院,八個產婦一間病房,又擠又亂。

生下來見是個女兒,任康當場甩手走出門去,在陽台上抽了兩包煙。

任康的媽早逝,爸另娶了後媽,這後婆婆是不肯來伺候兒媳婦做月子的。任家人見生的是個女兒,也一臉掃興。王英自己的媽要給她哥哥帶孩子,也沒有空過來。

王英在月子裏不知道流了多少淚,沒有抱著繈褓中的任勤勤去跳樓都已算好的。所以後來她有機會離開那個家庭的時候,頭也不回,女兒追在身後哭也不多看一眼。

而王英這一次生孩子,待遇同上一次有著天壤之別。

從病房到醫護人員,全都是專屬於她的。孩子生下來,王英直接入住這家醫院的月子中心。

無需為任何事操心,也無需看任何人的臉色,孩子的性別也不是秘密了,王英只需要做好卸貨工作。

到了次日中午,那個小小的男嬰終於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任勤勤還是第一次看到剛剛出爐的新生兒,紅通通,皺巴巴,冒著新鮮的奶香氣兒。孩子還看不出美醜,也不大哭,只像小豬似的哼哼唧唧,十分好玩兒。

護士把孩子放在任勤勤的臂彎裏時,她的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了。

“好小喲……”任勤勤感嘆,“好軟!就像慕斯蛋糕做的一樣,一不小心就要弄壞掉。”

王英和惠姨在一旁笑。

王英生產很順利,此刻滿面紅光,揚眉吐氣,有一種我為組織做出了卓越貢獻的榮譽感和自豪感。

這小男嬰是銜著銀勺出生的,生下來就是一個億萬富豪之家的小少爺。哪怕沈家將來不幸破產了,屬於他的信托基金也會保證他一生衣食無憂。

而王英也覺得自己不負沈含章的厚望,為他沈家添了丁。沈含章與世長辭,但是他的一脈骨血將會在這個世間上茁壯成長、開枝散葉。

“打算給寶寶起什麽名字?”任勤勤問。

王英說:“他爸爸早就把名字起好了。叫沈鈞。千鈞一發的鈞。”

“難怪我說這小家夥怎麽這麽重呢!”任勤勤做怪臉。

生下來就七斤六兩的沈鈞小少爺在姐姐的懷裏扭了扭,嗯嗯嚶嚶地哭了起來。

“怎麽了?怎麽了?”任勤勤手忙腳亂,仿佛捧著一個在冒煙的□□。

“估計是尿了。”王英笑著,自女兒手裏把小兒子接了過來。

“我們鈞鈞怎麽啦?阿媽看看。喲,尿尿啦!不怕喲,乖乖,阿媽給你換尿布……”

王英做慣了護理工作的手無比輕柔流暢。她一邊換著尿布,嘴裏哼唱起了兒歌。

她也曾這麽抱著自己不撒手,給自己唱過歌嗎?

她也曾這樣凝視著自己,仿佛女兒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嗎?

母親的臉從未像此刻這麽溫柔和幸福。她注視著心愛的小兒子,就像迷途的人歷盡坎坷,終於找到了後半生的信仰。

那過往歲月刻在臉上的卑微、憋屈和憂愁,全部融化在了暖意之中,滿臉的歡喜像春天野地裏的花兒一樣綻放。

任勤勤明白,從此以後,她將在母親的心裏永久地後退一步,將第一名的位置讓給弟弟。

自父親去世到今日,也不過短短四個多月的時光。

好歹也有四個多月的時光呢……

*

回到杏外的時候,正是晚自習快結束的時候。

秋夜涼如一汪泉水,頭頂明月高懸,照得路面如霜,樹影如山。

任勤勤走在其中,像一名踽踽獨行的女俠。

宿舍門口站著一個高挑清瘦的身影。任勤勤望著,心裏不由得微微一暖。

徐明廷主動迎了上來,臉上的擔憂之色在月色下十分明顯:“你家出事了?”

“哎?沒有的事。說起來……”任勤勤從背包裏掏出兩個用紙包著的紅蛋,笑著遞過去,“我做姐姐啦,我弟弟是個七斤多的小胖子呢。來來,還是熱乎的呢。”

徐明廷接過紅蛋,這才松了一口氣:“沈家公司的事,你知道了嗎?”

任勤勤茫然的表情做出了回答。

徐明廷便將從母親那裏聽來的事都說了。

他不止是傳話,還將自己對沈家生意的了解,以及幾個家族之間的恩怨糾紛,歸納總結了一番,告訴了任勤勤。

“這不僅僅是公司改革,或者職務犯罪的問題,還有‘鯤鵬’將來的發展方向的事。舅公親近內地,小舅接過了他的衣缽,繼續走他的路。可是沈家挺多老人對這個方向不滿……”

任勤勤腦子裏立刻將所有的事整理了一遍,“謝謝你告訴我。這事兒我雖然什麽都做不了,但是知道總比不知道的好。不過,沈鐸現在動手了,你家會受什麽影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