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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九月底了,可天氣還是非常炎熱。學校快要開學了,我覺得自己有些得過且過,我母親也說我一天到晚什麽也不幹。尼諾也不知道在哪裏,在英國,或者在一個被稱為大學的神秘空間裏。我已經失去安東尼奧了,和他復合的希望也沒有了,他和恩佐·斯坎諾一起去當兵了,他和所有人告別了,除了我。有一天下午我在家裏,聽見有人在路上叫我,是莉拉,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發燒,她對我說她找到了解決辦法。

“什麽辦法?”

“關於照片的事。假如他們要把照片展示出去,他們要按照我說的去做。”

“你說怎麽做?”

她沒有跟我說怎麽辦,也許那個時候她的想法也不是很明確。但我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我從她臉上的表情能看出,她的腦子正在燃燒,已經從黑暗深處浮現出一些信號。她讓我當晚陪她去馬爾蒂裏廣場,說在那裏我們會見到索拉拉兄弟、吉耀拉、皮諾奇婭還有她哥哥裏諾。

她希望我幫助她,支持她,我明白她的腦子裏已經有了想法,可以讓她突破一直以來的壓抑處境,一種充滿暴力的發泄,可以徹底宣泄長期積攢的壓力;或者是一種方式,可以讓她耗光頭腦、身體以及在內心湧動的能量。

“好吧。”我說,“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要做瘋狂的事。”

“我答應你。”

商店關門之後,斯特凡諾和她開車過來接我。從他們簡短的幾句對話中,我明白她丈夫也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麽。我的在場並不能給斯特凡諾保障,而是讓他更加警惕。莉拉表現得很自在,她對丈夫說,假如真的不能不用那張照片,那如何展示那張照片,她想她至少可以提一些意見。

“是不是畫框、墻壁和燈光的問題?”斯特凡諾問。

“我得看看。”

“說完就結了,不要再生事兒了,莉娜。”

“好的。”

那是一個非常晴朗舒適的夜晚,商店裏燈火輝煌,在廣場上顯得非常耀眼,從遠處就能看見莉拉穿著婚紗的巨大相片靠墻放著。斯特凡諾停好了汽車,我們走到了商店裏,店裏到處擺滿了鞋盒子、油漆桶還有梯子,讓人很難下腳。馬爾切洛、裏諾、吉耀拉、皮諾奇婭很明顯都拉著臉:出於不同的原因,他們都不願意再一次面對莉拉的任性。唯一一個客氣地歡迎我們的是米凱萊,他還是用那種陰陽怪氣的方式,笑著對我的朋友說:

“漂亮的太太,告訴我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或者你只是想來破壞這個美好的夜晚?”

莉拉見照片靠墻放著,便讓人把照片放到地板上。馬爾切洛在面對莉拉時,總會表現出一絲羞怯,他很小心地問:

“放下幹什麽?”

“我會展示給你們看的。”

裏諾這時插了一句:

“別犯傻,莉娜!你知道這玩意花多少錢印的嗎?假如被你毀了,有你好果子吃!”

索拉拉兄弟倆把圖片放在地板上,莉拉皺著眉頭,在圖片周圍轉圈子看,眼睛眯成了一道縫。她在找一樣東西,她知道那樣東西就在店裏,也許是她讓人買的。她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了一個黑色的紙包,從裏面拿出了一把黑色的剪刀,另外,她還從貨架上拿了一盒設計用的圖釘。她帶著非常專注的神情,回到了那幅照片跟前,排除了周圍的一切幹擾。在我們忐忑的目光之下——有的是帶有敵意的目光,她帶著通常的那種堅定,把一些黑紙剪成條狀,然後放在照片上,並且用動作或者目光示意我給她幫忙。

我一直在配合她,就像我們小時候那樣。那真是激動人心的時刻啊!我多麽喜歡在她身邊,了解她的意圖,比她更早知道她想幹什麽。我感覺到她看到了別人沒有看到的東西,她正在做的就是努力使我們也能夠看到。我變得高興起來,我感覺到她的手指握緊剪刀,用圖釘固定黑色紙條時的決斷和自如。

最後她自己試圖把畫板擡起來,就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在那裏一樣,但她擡不動。這時候馬爾切洛過來幫忙,我也幫了一把,把畫板靠在墻上。我們所有人都退到門口那裏看,有人在嘻嘻哈哈地笑,有人翻白眼,有人很驚異。莉拉穿著婚紗的身體,看起來好像被殘忍地切斷了:腦袋的大部分都消失了,肚子也沒有了,只剩下一只眼睛,一只放在下巴上的手,還有兩瓣耀眼的紅唇、側著的身子、蹺著二郎腿的線條和鞋子。

吉耀拉難以抑制自己的憤怒,她忍不住說:

“我可不想在我的店鋪裏放一個這樣的東西。”

“我同意!”皮諾奇婭也爆發了,“這裏我們要賣鞋子,顧客看到這莫名其妙的玩意兒,會逃走的。裏諾!跟你妹妹說說吧,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