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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丈夫甚至提前到了。她們原以為他們會星期天早上到,但星期六晚上他們就出現了,他們都非常愉快,每人騎了一輛“蘭美達”摩托,可能是在伊斯基亞島的海港那裏租的。農齊亞準備了一頓非常豐盛的晚餐。他們談到了城區、商店還有新鞋子的生產。裏諾吹噓了他正在和他父親完成的那些鞋子款式,但他找到了一些合適的時機,在莉拉眼前放了幾張草稿,莉拉很不情願地看著,給他提了一些建議。我們坐在桌子前吃飯,兩個年輕男人吃光了所有東西,他們比賽誰吃得更多。還沒到十點,他們就把各自的妻子拉到臥室裏去了。

我幫助農齊亞收拾餐具,洗碗,然後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讀了一會兒書。天氣非常悶熱,我很擔心蚊子進來,就沒有開窗戶。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渾身全是汗,心裏想著莉拉是怎樣慢慢屈服的,她對丈夫沒表現出一點情感,在他們結婚之前,有時候她的動作還能表現出一絲溫情,但現在都沒有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她經常用一些很難聽的話說斯特凡諾狼吞虎咽,喝酒的樣子也很難看,但很明顯,他們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平衡,雖然隨時都會被打破,但還是達成了一種平衡。最後他說了幾句有暗示性的話,然後向房間走去,莉拉跟著他進去了,沒有拖延,沒有說你先去,我待會兒來,她向一項無法逃避的慣例低頭了。在她和丈夫之間沒有裏諾和皮諾奇婭表現出來的那種肉欲的歡樂,但也沒有任何抵抗。一直到深夜,我都聽到兩對夫妻的動靜,他們的笑聲和呻吟,開門的聲音,水龍頭打開的聲音,沖洗的聲音,門又重新關上的聲音。最後我睡著了。

星期天早上,我和農齊亞一起吃早飯。我希望有人能露面,但一直等到十點,還是沒有人出現,我就自己去了海灘。我在沙灘上一直待到中午,也沒見有人出現。我回到家裏,農齊亞告訴我,他們四個坐“蘭美達”摩托去島上轉了,讓我們不用等他們吃午飯。他們三點才回來,都神采奕奕、興高采烈,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四個人對卡薩米喬拉、拉科阿梅諾和弗裏奧幾個地方都表現出極大的熱情。尤其是兩個女人,她們的眼裏全是光彩,但馬上又向我投來了充滿惡意的目光。

“萊農!”皮諾奇婭幾乎是喊著說,“你猜猜發生了什麽事兒。”

“什麽事兒?”

“我們在海邊遇到了尼諾。”莉拉說。

我的心跳簡直要停了。

“哦……”

“天呐!他遊泳遊得真好啊。”皮諾奇婭非常激動地說,誇張地掄著手臂。裏諾說:

“他也沒那麽討厭,他對怎麽做鞋子感興趣。”

斯特凡諾說:

“他有一個朋友叫索卡沃,是做豬肉和牛肉混合香腸的索卡沃,他父親是個大老板,在聖約翰·特杜奇奧有一家工廠。”

裏諾又說:

“那才是有錢人呐。”

斯特凡諾接著說:

“你別找那個窮學生了,萊農,他一分錢也沒有。你還是把目標對準索卡沃,這對你有好處。”

他們又開了一陣子玩笑(你知道嗎?萊農現在要變成我們之中最有錢的,她看起來是個乖乖女,但實際上……),然後他們四個又一次都鉆進各自的房間去了。

我非常難過。他們遇到了尼諾,和他一起遊泳,和他一起聊天了,他們沒有叫我。我穿上我最好的衣服——還是我在莉拉婚禮上穿的那件,即使天氣很熱。我仔細地梳理了頭發,曬了太陽之後,我的頭發變成了金黃色。我告訴農齊亞,我要出去走走。

我步行到了弗裏奧,在獨自一個人行走的時候,因為炎熱,也因為無法預知的結果,我感到很焦慮。我來到了尼諾朋友住的房子,我站在街上,非常緊張地叫了好幾次,擔心沒有人回答。

“尼諾!尼諾!”

他露臉了。

“上來吧。”

“我在這兒等你。”

我在下面等他,我擔心他會對我不客氣。但他從小門裏出來,臉上帶著一種不常見的熱情。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真是攝人心魄啊,他那修長的身影、寬闊的肩膀、窄窄的胸脯、緊致的皮膚,瘦削的身體就好像只有肌肉、骨頭和筋。當他出現在我面前,真讓我感到愜意。他說他的朋友晚點會出來和我們會合,我們走到弗裏奧鎮子的中心,那裏有周末集市,有很多商販在擺攤。他問我,邁佐卡農內書店的工作後來怎麽樣了。我說莉拉讓我來陪她度假,所以我辭職了,我沒有提到她給我錢,陪她就像一項工作,就像我是她的一個職員。我問了他娜迪雅的事情,他只是說:“都還好。”“你們寫信嗎?”“是的。”“每天都寫嗎?”“每個星期。”這就是我們當時的談話,到這時候已經沒有什麽可說了。我想我們彼此什麽都不了解,也許我應該問問他和父親之間的關系怎麽樣了,但我用什麽樣的語氣問呢?除此之外,我還親眼看到他們的關系不怎麽樣?我們陷入了沉默,我覺得很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