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4(第3/6頁)

瓦爾搖了搖頭:“真逗,他最在意的居然是那個。我說他不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的時候,他很受傷,這我理解,假如他那麽對我說,我也會傷心的。可他卻這副德行!”

她們一邊喝咖啡,一邊面面相覷。他還沒有停下來。“咱們可以把他扔出去,他這個樣子,咱倆就可以辦到。”瓦爾說。

她們相對無言。聽起來真是荒唐。他醉得一塌糊塗,連路都走不穩,還那麽傷心,要把他扔到大街上不管嗎?不行。必須忍耐。她們沒再說什麽,直接放棄了這個想法。

“我可以叫警察。”瓦爾盯著她的咖啡說。克麗絲沒有作聲。

她們在那兒坐了一會兒。塔德還是沒有停下來。“婊子、臭婊子、妓女、賤人。”他越罵越來勁,好像語言就能打垮她似的。

突然,他哭了起來。他抽泣了一會兒,微弱地叫著:“克麗絲!克麗絲!”

克麗絲擡頭瞟了一眼母親。

“克麗絲!克麗絲,過來和我說說話,求你了,過來,好嗎?”

瓦爾皺了皺眉頭,大惑不解。但克麗絲站了起來。

“克麗絲,過來,過來好嗎?”

克麗絲過去了,對母親的使勁搖頭示意視而不見。

她站在床邊,低頭看著他。瓦爾坐在那裏,可以看到房間裏的情形。

“坐下,克麗絲,”他拍拍床,她坐了下來,“上床來,好嗎?你和我,克麗絲,別管那個賤人,關上門,過來和我幹吧。克麗絲,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一直想幹你。我們不用管她,她可以去找十個人來,過來,克麗絲,躺下,親親我。”

瓦爾一動不動。她可以看見克麗絲坐在那兒。克麗絲看起來既不生氣,也不害怕。她正用手撫摩他的額頭。他似乎沒注意到,他的那番話並沒產生影響。他反反復復地說著,幾度抓住她的手腕。她平靜地坐在那兒,同情地看著他。許久後,克麗絲站起來,俯身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我得出去了。”她輕聲說。

她來到廚房。“車鑰匙呢?”她面無表情地問母親。

瓦爾沖自己的手提包努努嘴。塔德掙紮著站起來。

“好啊,賤人,你要我走,我這就走。我走,我要和克麗絲一起走,我們要出去喝一杯。”

他跌跌撞撞地穿過房間,走到門口。瓦爾站起來跟著他。她擔心的是,他會不會去開車載克麗絲。她對克麗絲也不放心,不知道她有多同情他,不知道她把界線畫在何處。她站在門邊,看著他們,他們看不見她。克麗絲已經發動了車子,她見塔德走近,便搖下了車窗。他想開車。他堅持要開,正在和她爭,叫她坐到副駕駛座去。瓦爾不想幹涉,這是克麗絲自己要面對的問題。可她的身體隨時準備著,就像蹲在起點線前的賽跑運動員一樣。如果克麗絲準備打開車門,她就會立刻沖上去阻止。當時那種情況下,多猶豫一秒都顯得如此漫長。可她聽不見克麗絲說話,只有塔德在大聲嚷嚷著什麽,也聽不清楚。克麗絲好像移開了。瓦爾把手搭在門把上,準備開門。但克麗絲搖上了車窗,塔德抓著車門不放。突然,他放手了。可還沒等瓦爾松口氣,他又搖搖晃晃地轉到另一邊,打開車門鉆了進去。克麗絲把發動機關了,他們坐在一片黑暗中。瓦爾猜,他們在說話。他們在裏面坐了很久,但瓦爾看不太清楚。路燈照亮了車身,克麗絲的臉半明半暗。瓦爾想上廁所,可她還是站在那兒看著。好像沒完沒了了。瓦爾小聲地抱怨著:“臭丫頭,何必這麽心軟呢?”

然後,車門打開了,克麗絲下了車,走上台階,進屋來。瓦爾退回屋裏,她不想讓克麗絲知道她很擔心。克麗絲把車鑰匙扔在桌上。

“我從後門出去,走路去。”她冷冷地說。

瓦爾還來不及阻止,她就走了。她擔心克麗絲獨自在劍橋走夜路,但克麗絲從不理解有什麽好怕的。她說,她的朋友經常獨自走夜路。瓦爾跟她講了夜裏獨行的危險性,她只是聳聳肩。她覺得,只要你不想著會出事,就不會出事。她覺得很安全。不管怎麽說,她還是走了。瓦爾拿起車鑰匙,藏了起來,她希望自己明天還記得把它藏在哪裏了。然後,她收拾了桌子,開始洗碗。過了一會兒,塔德也踉踉蹌蹌地進來了,他直沖向櫥櫃去倒酒,把蘇格蘭威士忌灑在了櫥櫃和地板上。

“你已經喝得夠多了,塔德,會生病的。”瓦爾硬生生地說。

“給我閉嘴,你個臭婊子。”塔德想繼續罵,可他已經沒力氣了。他想朝客廳走,可他的身體不聽使喚,轉不過來,於是,他順道走進了臥室。他一頭栽倒在瓦爾的床上,燈還亮著。她把廚房打掃幹凈,鎖了門,為克麗絲留了燈,就走進了客廳。她打算坐在這裏等克麗絲回來。突然,她聽見砰的一聲,趕忙起身跑到走廊。塔德正在衛生間裏吐,走廊的地板上滿是嘔吐物。她回到客廳,點燃一支煙。塔德從衛生間出來,踩到自己的嘔吐物滑倒了,他罵罵咧咧地回到臥室。她想,他就這樣滿身穢物地睡在我床上嗎?她在心裏咒罵了他,咒罵了自己,也咒罵了全天下的男人。淩晨五點,克麗絲悄悄地回來了。克麗絲經過客廳回到自己房間時,瓦爾睜開了眼睛,但克麗絲看都沒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