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陷落 第六章 女牢之夜(第4/4頁)

女看守抓住特蕾西的肘部,把她扯起來坐著。特蕾西疼得幾乎暈了過去。

“出什麽事了?”

用睜得開的一只眼,特蕾西模模糊糊看見囚室的女犯都靜靜地等她答話。

“我……”特蕾西想說話,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她又張開嘴,一種深藏著的、先天繼承下來的直覺使她答道:“我從鋪上掉下來了……”

女看守厲聲打斷她的話,說:“我最恨耍小聰明的娘們。得把你關進黑坑,讓你學點規矩。”

這是一種遺忘的形式,等於回到母親的子宮。她獨自待在黑暗中。這窄小的地牢裏沒有家具,只在冰涼的水泥地上扔著一方又薄又破的床墊。地下有一個臭烘烘的洞,算是便坑。特蕾西睡在黑暗中,哼著很久以前父親教她唱的民謠。她不知道自己離瘋癲的邊緣還有多遠。

特蕾西不知自己究竟在什麽地方,不過這無關緊要。唯一要緊的是這遍體鱗傷的身子在折磨她。我一定是摔了一跤,摔疼了,可媽媽會來照顧我的。她衰弱地叫了一聲:“媽……”沒人回答,她又睡著了。

特蕾西睡了四十八小時,劇痛漸漸減弱,成為疼痛,又變成隱痛。她睜開眼睛,四周空無一物。到處漆黑一片,她連這地牢的輪廓都辨別不出。往事又出現在眼前。他們把她擡到醫生那裏,她聽得見醫生在說:“……一根肋骨骨折,手腕骨骨裂。都能接好……傷得不輕,不過會長好的。她流產了……”

“啊,我的寶寶。”特蕾西念叨著。“她們殺死了我的寶寶。”

她哭了。她哭死去的寶寶,哭自己,哭這暗無天日的世道。

特蕾西在寒冷的黑暗中躺在薄床墊上,她心中的憤恨如此深重,身子都不由地顫抖起來。怒火在她胸中燃燒,燒盡了一切情感,只剩下了:報仇。不是向同囚室的三個女犯報仇,她們也像她一樣,是受害者。她的仇敵是那些把她逼到現在這種絕境的人,那些使她身敗名裂的人。

喬·羅曼諾:“你媽嘴可夠緊,她沒告訴我,她家還有這麽個又辣又甜的小妞兒呢!”

安托尼·巫薩地:喬·羅曼諾的主子是一個叫安托尼·巫薩地的人。巫薩地主宰整個新奧爾良市……

佩裏·波普:“如果你服罪,就為我們州節省了一筆審判費……”

亨利·勞倫斯法官:“……今後十五年之中,你將被監禁在南路易斯安那州女子監獄……”

這些人是她的仇敵。還有查爾斯,他竟然根本不聽她解釋事情的原委:“真是那麽需要錢,你就該跟我說嘛……看來,我先前並不真正了解你……你得自己想辦法處置你的孩子……”

特蕾西要讓他們付出代價。一個也不饒。她不知道怎麽去做。不過她決心要報仇。明天,她想。假如明天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