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章(第5/13頁)

伊麗莎白以果斷的動作彈掉煙灰,每當她感到難堪時,她的動作和嗓音就會變得生硬和堅定。

“還不知道,”她說,“我在等待有利時機。”她遲疑了一下說:“這很復雜。”

“是與克洛德的關系嗎?你好久沒和我談起他了。”

“他沒變,”伊麗莎白說,嘴角往下撇了撇,“只是我變了。”

“上個月做的一番解釋沒有任何作用?”

“他總是向我重復同一個意思:是我得到了更多的愛。我對這老一套都聽膩了,我差一點回答他:謝謝,這對我太優惠了,我少得到點兒愛就心滿意足了。”

“你大概還是太好說話了。”弗朗索瓦絲說。

“是,我看是這樣。”伊麗莎白凝視著遠方,一種令人不快的想法掠過心頭。“他以為可以讓我一切都忍了,”她說,“他會吃驚的。”

弗朗索瓦絲稍加注意地打量她:此刻,她不是故作姿態。

“你想和他斷嗎?”弗朗索瓦絲問道。

伊麗莎白臉上陰雲漸消,代之以理智的神態。

“克洛德太討人喜歡,我永遠不可能把他排除在我的生活之外。”她說,“我要做的是少依戀於他。”

她眯縫起眼睛,像同弗朗索瓦絲達成某種默契似的朝她笑了笑,這在她倆之間是很罕見的。

“對那類任人宰割的婦女我們曾大加嘲笑,我畢竟不是讓人當作犧牲品的血肉之軀。”

弗朗索瓦絲報以一笑,她本來願意給她以忠告,但這很困難,伊麗莎白本不該愛克洛德的。

“內心的決裂維持不了多久,”她說,“我想你是否應該斷然地迫使他做出選擇。”

“還不到時間,”伊麗莎白激動地說,“不,我認為當我從內心重新獲得了獨立,我就向前邁了一大步。為此,首要的條件是我要做到視克洛德為普通男人,而非情人。”

“你不再和他睡覺了?”

“我不知道,肯定無疑的是我將和別的男人睡覺。”

她稍帶挑釁的語氣補充道:

“這很可笑,性的忠貞導致真正受奴役。我不理解你竟能接受。”

“我向你保證,我不覺得自己是奴隸。”弗朗索瓦絲說。伊麗莎白情不自禁地吐露了真心話,但她經常如此,隨即,她就變得好鬥起來。

“這很怪,”伊麗莎白慢悠悠地說,她似乎又驚訝又真誠地在循著某種思路走,“我永遠想象不出按你二十歲時的情況,你會是唯一一個男人的妻子。尤其離奇的是,皮埃爾那方面有種種風流韻事。”

“你曾對我談起過這個,可我終究不需要自我克制。”弗朗索瓦絲說。

“算了吧!別對我說你從來沒有發生過渴望得到某一個男人的事。”伊麗莎白說,“你就像所有那些否認自己抱有成見的人一樣:他們硬說自己是出於個人愛好而服從於這類成見的,但這是吹牛。”

“純粹的肉欲,我不感興趣。”弗朗索瓦絲說,“再說,這種純粹的肉欲難道有什麽意義?”

“為什麽沒有?這很舒服。”伊麗莎白輕輕冷笑了一聲。

弗朗索瓦絲站起來。

“我覺得可以下樓了,現在該換景了。”

“你知道,這個小吉米奧確實有魅力。”伊麗莎白走出房間時說,“他配得上比群眾角色更好的角色。對你們來說,他將可能是一個引人注目的新成員,我應該同皮埃爾談談。”

“和他談吧。”弗朗索瓦絲說完向伊麗莎白匆匆一笑。

“一會兒見。”

幕布尚未拉開,舞台上有人用錘子在敲打,地板在沉重的腳步下震顫。弗朗索瓦絲走近正在與伊內斯交談的格紮維埃爾。伊內斯臉漲得通紅,並站起身。

“請別離開。”弗朗索瓦絲說。

“我走了,”伊內斯說,她向格紮維埃爾伸出手,“我什麽時候再見你?”

格紮維埃爾做了個不明確的動作。

“我不知道,我給你打電話吧。”

“明天,兩次排練之間,可以一起吃晚飯嗎?”

伊內斯直挺挺地站在格紮維埃爾面前,一副可憐相。弗朗索瓦絲常常自忖,搞戲劇的念頭怎麽可能萌生於這個諾曼底人的大腦袋中,四年來她像一頭黃牛那樣勤奮工作,卻沒有一絲一毫進步。皮埃爾出於憐憫曾安排她說過一句台詞。

“明天……”格紮維埃爾說,“我還是願意給你打電話。”

“您知道,一定會很順利,”弗朗索瓦絲以鼓勵的口氣說,“當您不激動時,您的台詞念得很好。”

伊內斯勉強笑笑便離開了。

“您從來沒給她打過電話?”弗朗索瓦絲問道。

“從來沒有,”格紮維埃爾忿忿地說,“總不能因為我在她家投宿三次,我非得一輩子都必須見她。”

弗朗索瓦絲向四周掃視了一下:熱爾貝早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