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章(第4/13頁)

“他必須去死……而我個人與他無冤無仇,但公眾利益……”

弗朗索瓦絲驚異地注視著這位永不枯竭的奇才。皮埃爾不具有劇中角色的外表,他身材短壯,相貌不俊俏,然而當他擡起頭,轉過疲憊不堪的臉仰望天空時,全然是一個惟妙惟肖的布魯圖。

熱爾貝湊到弗朗索瓦絲跟前:他在她沒有留神時已在她後面就座。

“他情緒越壞越了不起,”他說,“這會兒他正氣得發瘋。”

“事出有因。”弗朗索瓦絲說,“您認為泰代斯科最終能演好他的角色嗎?”

“他能做好,”熱爾貝說,“關鍵是開頭,後面就好辦了。”

“你看,”皮埃爾說,“必須給我說出這種語調來,那時候,你願演得多克制都行,我將能感受到這種感情,如果感情表達不出來,一切都完蛋。”

泰代斯科背靠墻,垂下頭。

“除了讓他去死別無他法,至於我,我與他無冤無仇,但我應該考慮公眾利益。”

弗朗索瓦絲向熱爾貝投以勝利的微笑,這似乎十分簡單,然而她知道沒有比使一個演員發出這種意外的光彩更困難的了。她望了望皮埃爾的脊背,看他工作,她永不厭倦,在她為之慶幸的所有好運中,她把能與他合作共事放在首位。他們同甘共苦,同心協力,這比擁抱更可靠地把他倆連結在一起。這些令人精疲力竭的排練,沒有一刻不是愛情的表現。

密謀者這一場順利地過去了,弗朗索瓦絲站起身。

“我去向伊麗莎白打個招呼,”她對熱爾貝說,“如果需要我,到我辦公室找我,我沒有勇氣留下來,因為皮埃爾還沒了結波爾蒂亞的問題。”她沉吟不決:撇下格紮維埃爾不太友好,但她好久沒有見到伊麗莎白了,這會得罪她的。

“熱爾貝,我把我的朋友格紮維埃爾托付給您,”她說,“換景的時候,您要把舞台布景滑槽指給她看;她不知道劇場是什麽樣子。”

格紮維埃爾緘默不語,從排練開始以來,她都帶著責備的眼神。

弗朗索瓦絲把手搭在伊麗莎白的肩膀上。

“來抽支煙吧。”她說。

“很樂意,禁止抽煙太苛刻了,我要向皮埃爾提一提這事。”

伊麗莎白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弗朗索瓦絲在門口止住步;幾天前大廳已油漆一新,淡黃色為大廳增添質樸、好客的氣氛,空氣中仍飄著一股淡淡的油漆香味。

“我希望我們永遠不會離開這個老劇院。”她們上樓梯時弗朗索瓦絲說。

“是不是還剩有什麽飲料可喝?”她推開辦公室的門時說。她打開一個櫃子,半櫃子都裝著書,她看了看最高一層板上排列的酒瓶。

“正好還剩一點兒威士忌。您想喝嗎?”

“再好不過了。”伊麗莎白說。

弗朗索瓦絲遞給她一杯酒,她此時滿心歡喜,因此對伊麗莎白充滿友愛。她又體會到了學生時代的同窗情誼和輕松心情,那是在她們倆上完一堂有趣而困難的課以後手挽手在中學的院子裏散步時的情景。

伊麗莎白點了一支煙,蹺起二郎腿。

“泰代斯科怎麽了?吉米奧說他大概在吸毒,你覺得這是真的嗎?”

“我一點兒也不清楚。”弗朗索瓦絲愜意地喝了一大口酒。

“她不漂亮,那個小格紮維埃爾。”伊麗莎白說,“你準備怎麽安排她?她和她家裏談妥了嗎?”

“我一點兒也不知道。”弗朗索瓦絲說,“不知哪天他叔叔很可能會來這裏大鬧一場。”

“當心點兒,”伊麗莎白鄭重其事地說,“你會有麻煩的。”

“當心什麽?”弗朗索瓦絲說。

“你給她找了一個職業?”

“沒有。她首先應該適應環境。”

“她擅長什麽?”

“我不認為她以後能做很多工作。”

“對這件事皮埃爾怎麽看?”

“他們倆還沒怎麽見面,他對她很同情。”

對於這樣刨根問底,她開始惱火了:伊麗莎白簡直把她置於被告地位。她打斷了話題。

“還是告訴我你生活中有什麽新鮮事。”她說。伊麗莎白輕輕一笑。

“吉米奧?星期二排練時他來和我聊天。你不覺得他很漂亮嗎?”

“很漂亮。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聘用他的。我根本不了解他,他很有趣嗎?”

“他很會做愛。”伊麗莎白口氣冷漠地說。

“你沒浪費時間。”弗朗索瓦絲有些困惑地說。一旦有人使伊麗莎白感興趣,她就提出和他睡覺,但實際上,兩年來她只鐘情於克洛德。

“你了解我的原則,”伊麗莎白快活地說,“我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女人,我是一個擺布他人的女人。第一天晚上,我就向他提出和我過夜,他大吃一驚。”

“克洛德知道嗎?”弗朗索瓦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