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7頁)

“哦,老天啊,”布魯德小姐發出銀鈴般的清脆笑聲,“他們可不想聽那種故事!”

“是一次意外生產,”塞隆舅舅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出人意料得快,當然,生產本身是在意料之中的。”

“嗯,是自然發生的!媽媽可不是故意把我生在車上的。”布魯德小姐說道。

巴蒂斯塔博士說:“謝天謝地不是赫茲 [2]。”

布魯德小姐再次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但她的目光仍然沒有從塞隆舅舅身上移開,手漫不經心地擺弄著頸上的那串白色玻璃珠項鏈。

“好吧,繼續往前走……”塞隆舅舅說。

布魯德小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一邊用手飛快地拂了下裙子的背面,臉上仍然笑意盈盈。塞隆舅舅領著其余人沿著走廊繼續前進。

在許久以前的某幾次聖誕夜和萬聖節,凱特曾經來這個小教堂,裏面看上去還是頗為現代的,從一面墻到對面墻的整個地面上鋪著米色的地毯,兩邊的窗戶素樸幹凈,中間是一排排的金色木質長椅。“你們怎麽都不坐下,”塞隆舅舅對他們說道,“我先回辦公室去,這樣皮奧德爾敲門時我能聽到。”

凱特之前就在擔心這個——他們會不會錯過了皮奧特爾的敲門——所以她很高興看到他折回去。再者,他們三個人單獨待著時就不用沒話找話。他們可以靜靜坐著,互不說話。

她凝神傾聽舅舅從走廊上走過去的腳步聲,因為她好奇他在經過布魯德小姐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是否會停下來,或者至少放慢腳步。但是沒有,顯然他直接急匆匆地走了過去。

“我和你母親就是在這個教堂裏結婚的。”巴蒂斯塔博士說。

凱特吃了一驚。她從沒想過問問自己的父母是在哪兒結婚的。

邦妮驚問:“真的嗎,爸爸?是那種盛大華麗的婚禮嗎,有伴娘的那種?”

“哦,是的。她的全部心思都撲到這場該死的鬧劇上了,”他說,“塞隆當時才被聘到這裏擔任助理牧師,所以理所當然地由他主持婚禮。我姐姐大老遠從馬薩諸塞州趕過來,和我母親一起。那個時候我母親尚在人世,盡管身體已大不如前,但是,哦,他們都說:‘我們需要你的家人出席,你難道一個朋友都沒有嗎?同事呢?’我找了我的博士後學生做伴郎,我好像想起來了。”

他站起身來,開始沿著中間的過道來回踱步。每當他不得不無所事事地傻坐著時,哪怕只是一會兒,他總是會煩躁起來。凱特望向上面的講台,和教堂裏的長椅一樣,它是金色木質的。講台上面放了一本巨型的書,攤開著,可能是《聖經》,書頁間的幾片紅色絲帶書簽垂落在外面。講台前面是一個低矮的木質聖壇,上面放了一個裝滿郁金香的花瓶,瓶底置於一片裝飾墊子的中央。她試圖想象,她的母親曾經也是站在那聖壇之上的新娘,身旁是一個年輕時候的,還沒像現在這樣一本正經的父親,然而她怎麽都只能想到一個病怏怏的、有氣無力的母親,身著一襲白色婚紗,旁邊站著禿頂弓背的巴蒂斯塔博士,正看著他的手表。

邦妮收到一條短信,凱特聽到了她手機的蜂鳴聲。邦妮從錢包裏拿出手機,看著屏幕咯咯笑起來。

她們的父親在一排長椅邊停下,從贊美詩冊子自取架上拿過來一本。他仔細看了看冊子的封面和封底,然後又把它放回到架上,重新踱起步來。

“但願實驗室裏沒出什麽問題。”他在下一次經過凱特身邊時對她說道。

“能出什麽問題?”她問他。

她是真的想知道,因為無論可能出什麽問題,都好過僅僅是因為皮奧特爾臨陣脫逃——他最終還是不想娶她,盡管他能娶她已是占盡便宜。“這不值當,”她都能聽到他這麽說著,“這麽個難搞的女孩!這麽沒規沒矩的。”

但她父親只是這樣說:“可能出任何問題。可能出太多問題了。哦,我有種感覺,不該留給皮奧德爾一個人管的!我知道他能力超群,但不管怎麽說,他終究不是我。”

接著他又繼續朝教堂後部踱去。

邦妮正在打著一條短信。啪,啪,啪,速度和老電影裏打電報時的按鍵一樣快,兩手拇指並用,幾乎都用不著看屏幕。

最後,塞隆舅舅終於再次出現了。“那麽……”他從門口那裏喊道,徑直走向邦妮和凱特坐著的那排長椅,巴蒂斯塔博士也立馬折回來與他們會合。

“那麽,皮奧德爾是要從大老遠趕過來嗎?”塞隆舅舅問道。

“就從我的實驗室過來。”巴蒂斯塔博士回答。

“難道他遵從的是某種外國的守時標準?”

他問這話時看著凱特。她回答:“某種外國的……好吧,可能吧。我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