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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於庸俗,這不是很好嗎?很恰當嗎?對於我這樣一個市儈,這是再好不過的,我的市儈本能告訴我,創造性的生活是一種冒險,它意味著喪失人生的舒適安逸,喪失對人生各個階段的品味,創造性的生活要求人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創造,就是發現,要求人像野獸或者神一樣生活,它要求人永遠在一個單調而孤寂的狀態裏度過一生,你必須走入荒野,走入無人走過之地,你必須緊張而焦慮地探尋那能使人的存在獲得意義的事物,你只能面對毫無希望的虛無,你必須去百般猜測那不可知的事物,並為你的猜測尋找證據,你不能放松,一刻也不能,只有死亡才能使你獲得一種休息――這種生活對於我,對於我的才能來說,是殘酷的,也是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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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我該如何呢?

我不知道,我無法做出決定,維特根斯坦做出過決定,斯賓諾莎也是,還有一些古代不知名的隱修士,還有一些別的人,無知無識的人經常自心底裏笑話他們,他們在站在朝聖之路的路邊,冷眼旁觀這些人,他們不知,凡是執著地走上此路之人,都在為人類受難,人類的苦難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道路艱險,每走一步,都可能墜入深淵,但無人提醒,並保護他們,他們冒著千難萬險,奔向他們幻覺中的光亮,但他們什麽都沒看到就死去了,只有他們可憐的屍骨棄於路邊,他們的精靈告訴後來人,他們曾到過哪裏,在那裏,他們看到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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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做出決定,我拖延時間,以便使這個決定自己告訴我。

我知道,我為什麽這樣做,我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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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待愛情,世俗生活的珍寶,我等待那最後一滴眼淚流盡,等待那顆閃亮的明珠自天滑落。

我卑微地等待。

悄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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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被愛情所終結,我想是這樣的。

我的愛情。

那苦難而甜蜜的火焰。

那疾速的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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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打電話,給細腰打電話。

我摘下電話,卻不言語。

我應說什麽?我怎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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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我接到大慶電話。

大慶是在位於麒麟大廈附近的一家叫阿仙蒂的餐廳裏打來的電話,他問我,要不要與他們一起吃飯,他們,是指大慶與艾米,還有,據說有個聚會,在麒麟大廈裏的包房,去之前,大慶餓了,問我餓不餓,接著,電話裏傳出艾米的聲音,說細腰從外地回北京,如果我願意,可以去機場接。

接著,就像是為了確定這件事,葉辰打來電話,問我願不願意去接她,她飛回北京考駕照,只呆一天,想見見艾米,知道我也去,因此問我是否捎帶上她一起去,如果我麻煩,她就會打車去。

掛下電話,我開車去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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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機場新候機樓於2000年建造完工,乍看起來十分氣派,但細看卻十分粗糙,銀色的頂棚,如同被舉向天空的飛機的翅膀。時間正好,我把車停在候機樓外,幾乎與此同時,電話響起,葉辰從門中走了出來,她因為只在北京呆一天,甚至沒有貼身行李,她的墨鏡頂在頭上,高高興興地從轉門裏走出,就如同是她親自開著飛機回到北京的,我向她招手,她走過來,打開車門,伸出一只腳邁上車,關上車門,然後,我發動汽車,沿著那圓形的行車道行駛了一段,從出口出去,駛上機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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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上,由於我們是第一次單獨呆在一起,我有點拘謹,她也是,我一邊沒話找話地與她閑聊,一邊盡力把車開穩,她仍像第一次見面一樣,說話清楚而有條理,她把她所在的劇組要去的路線講得很清楚,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在每個城市呆多少天,拍些什麽,她說她這次擔任導演助理,只是想跟一遍劇組,從頭至尾把拍攝跟完,這樣,以後她就可以自己擔任制片人了,二十二歲的姑娘有這種想法,令我很吃驚,在我的印象裏,一個大戲的制片人怎麽也得三十歲以上才能辦到。

她還說了一些有關她跟的這部古裝戲的情況,我已記不住了,車出了機場路,我們一起尋找大慶他們所在的餐廳,又是她幹凈利落地指引我找到,我們下了車,進了那家叫阿仙蒂的餐廳,大慶與艾米,還有老頹,他們邊吃東西邊閑聊,在等著我們,他們叫了一盤西班牙海鮮飯,卻吃不完,於是我們就幫他們吃,葉辰還像以往,忙忙叨叨,一會兒打電話,一會去洗手間,說臉上的皮膚過敏,她用塗抹"自然美"來消除過敏,從洗手間出來,她繼續打電話,她有一種任性的勁頭,大概是電話裏的朋友不信她已回到北京,於是她就約他們到麒麟大廈門口會面,這一任性,我晚上可就別想與她說話了,大慶也豎著耳朵聽她打電話,聽到最後,便對我眨眼睛,意思是:"這回又完了吧?"艾米卻在一邊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