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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我都是通過電話弄清的,與陶蘭的通話,與她哥哥,與她男友,與她父母。

他們給我打了很多電話,我給他們打過去更多。

但我們無法相見。

424

原因是,她的精神有障礙,青春期精神分裂症。

第一個告訴我這件事的人是老馮,馮雪光,討厭的名字。

425

買醫書看,學習,找人,托人,四處想辦法,無濟於事,他們說,無濟於事。

426

他們說,她再一次復發,也許因為與我相遇,他們沒有怪我,當她要求給我打電話時,他們不許。

她還想見我,他們不許,說為她好。

也許是為她好。

肯定是為她好。

後來,他們允許她給我打電話了。

後來,在她好點的時候,她撥電話過來。

通過一根電線,我們說話。

後來,她總打電話過來。

無時無刻。

再後來,她想從電話線中鉆到我面前。

她對我說,電話是她的生命。

427

事實上,在電話裏,我們的談話經常中斷,因為沒有什麽好說的,我們經常不知該說些什麽,除了她說我想你,除了我說我想你,我們還能說什麽呢?

後來,忽然,有一次她問我,是否做過令人愉快的夢?

我告訴她做過。

428

我給陶蘭講我的夢,她很愛聽。

講給陶蘭的夢。

我做過的好夢。

她讓我講過兩遍的夢。

429

在我心情特別好的時候,夢見一只小老鼠,確切地說,它只是像小老鼠,實際上,它更像一只小豬或是松鼠,它的小尾巴很短,眼睛毛絨絨的,渾身圓溜溜的,特別調皮。

我看見它到樓下偷了一輛自行車,搬回來,把自行車變得像一只肥皂盒的大小,就在我的房間裏騎著玩,起初,不會騎,老東撞西撞,還摔跤,我說它,也不聽。

我送它一只乒乓球,它就用我的嘴來練習投籃,在我打哈欠的時候,它就把乒乓球投到我嘴裏去,投不準,就會打到我門牙上,我罵它,它就向我做鬼臉。

有一天,它站在我的打印機上,非要讓我把它打成一張照片,我說,那樣你不是就會死嗎?它不聽,非要讓我開動打印機,我不理它,它就生氣,見我寫作,不理它,就坐在我的顯示器上唉聲嘆氣。

我寫作時抽煙,忽然會迷眼睛,便把煙放到煙灰缸裏,我又寫了幾行,忽然發現眼前煙霧騰騰,我擡頭一看,它正大口地抽我的煙,並且嗆得直咳嗽,於是我揪著它的耳朵,把它拎到書架上,並把書架的玻璃活門關嚴,它起初敲玻璃,毀壞圖書,妄圖引起我的注意,我不理它,它便學著我,手拿一本書來讀,可是書卻拿倒了,我感到十分好笑,便把它放了出來。

它與一只小蒼蠅十分要好,有一天,我對它說,蒼蠅多臟呀,別跟它玩了,便用蒼蠅拍把蒼蠅打死了,小老鼠十分悲傷,但它還強撐著,一會兒,我看到它爬進垃圾箱,用碎紙屑為小蒼蠅做了一個小棺材,上面還擺放著小蒼蠅的遺像,而它學人類,做出一副悲傷的樣子,坐在棺材前,噘著嘴,一聲不發,裝喪門星。

它有時很調皮,老往玻璃上爬,當然是四腳亂動一陣兒就會從玻璃上掉下來,一會兒,折騰累了,對我說熱,於是我把它放進冰箱,但過了一會兒,我餓了,來到冰箱前,打開冰箱,卻發現所有的東西都被它吃光了,它比以前大了三倍,鼓著肚子,撐得直哼哼,還說冷,於是,我把它扔到沙發下面,不久,從沙發下面傳來呻吟聲,我一看,原來它拉稀了,拉得渾身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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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墨水的故事。

這不是夢,而是我寫的一個童話,但我把它當做我的夢講她聽。

墨水瓶想穿一個作家的新皮鞋出去玩,被拒絕了,於是墨水瓶就非常生氣,作家給他心愛的姑娘寫了一封情書,墨水由於還生著作家的氣,於是就從信紙上跑到姑娘的白裙子上,姑娘沒有看到有關愛的字跡,只看到一張白紙,這還不說,姑娘的媽媽看見了姑娘白裙子上的大片墨水,就責備姑娘,姑娘十分委屈,就哭了,說這不是我弄的,墨水這時不好意思了,就從姑娘的白裙子上逃跑了,它藏了起來,姑娘的母親怎麽找也找不到,知道為什麽嗎?

答案是:墨水們藏到了姑娘媽媽的黑裙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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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講一個,再講一個。"電話裏,陶蘭總這樣對我說。

我講不出來了,我沒有那麽多給她聽的故事,我沒有準備好,我不知會愛上她,為愛情做準備很不容易,我以為我不會愛上誰了,因此,沒有準備她愛聽的故事,我比她還要著急,我想給她講她愛聽的故事,但我沒有了,我編不出來,我快急哭了,我急哭過兩次,真的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