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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不停地點頭,不知如何與他說話。

陶蘭回來,他就像沒說過那些話一樣,甚至主動表現出一種奇怪的幽默感――把吃剩的難吃的沙拉全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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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場,就像某種交接儀式――我們倆的汽車剛巧停在一起,陶蘭從他的車裏拿出一個大包,放到我的車上,因為兩輛車停得很近,得從另一邊開門,陶蘭兜著圈子走,他想幫忙,被她繞過了,在黑暗裏,他竟幫我用撣子擦車窗玻璃,他為她系安全帶,她已對他不耐煩,但他堅持著做完一切,他最後送她一大抱鮮花,紅玫瑰與白玫瑰,最後,他有點崩不住了,他拉住我,不讓我上車,與我胡說八道,夾雜廣東口音,我沒有完全聽懂,我聽懂的一部分是――他說盡量不要讓她畫畫,她一畫畫,就容易病,還說,晚上帶她去迪廳,她喜歡跳舞,跳舞會使她高興,而且,跳舞有助於恢復她的心肺及肌肉功能,他還說,一旦她長時間地坐著不動,那麽情況就會不好,馬上打電話給他,他還說,她不愛跟人說話,要盡量與她說話,他還說,她體溫高於常人,因此,平時用體溫表量是低燒,其實不是,他還說了很多,我們在車外站了有半小時,她不時催促,但他拉住我,認真地說話,不停地說,我無法不聽,他打開他的汽車後備箱,裏面裝滿了她的東西,她說不要,他硬要給我,拿出幾件來問她要不要,我只記住有布娃娃,有電控玩具汽車,但她極不耐煩,她對他很殘酷,她打斷她,叫他為她的一句話跑來跑去,她最後親了他一下,他才放開我,我上車,他拉住我的車門,把二張儲蓄卡硬塞給我,告訴我密碼,說是她的錢,我拒絕了,他一手慌張地按住我的車門,一手與我再見,我無法發動汽車,她催我,讓我發動汽車,讓我把車開走,我知道,他已崩潰,事實上,我也已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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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發動汽車,我們離他而去,我們駛上長安街,我們駛上二環,她要我在二環路上兜風,我們兜風,她把窗玻璃搖下,把頭伸出車外,由於她身材嬌小,幾乎半個身子都探出車外,我感到,在車外,她的長發飛揚,迎風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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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路上轉來轉去,彼此不太說話,她沒有主動與我說過一句話,但我對她說話時,她都有所反應,我們去桑拿,然後去滾石跳舞,她跳得不太好,她去了一趟洗手間,我坐在離舞池不遠的一張空桌旁,回來時,她趴到我的後背上,我側過臉,與她接吻,她咬住我的舌頭,咬了很久,不使我收回,她用牙磕我的牙齒,磨我的牙齒,最後,她咬住我的嘴唇,她捏住我的指尖,讓我跟她說話,我說我愛你,她坐到我腿上,抱住我的脖子,讓我把手伸進她的上衣,摸她的後背,我摸了,她讓我再摸,我再摸,她讓我不要停止,我的手臂因長久地過分用力而垂下,腰酸腿疼,我與她一起出汗,我們汗流滿面,她在我耳邊叫我親愛的,我們還吸引了不少好奇者的目光,但那無關緊要,關鍵是,我感到她渴望我愛她,渴望深不見底的愛,她換了姿式,騎在我腿上,對我說她想我,說完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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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想喝烈酒,我叫了兩杯不加冰的威士忌,她兩口喝完,要我再叫,我再叫兩杯,仍舊是她獨自喝完,並用沾著烈酒的舌頭舔我的舌頭,問我味道如何?苦不苦?四杯酒以後,她已變得醉醺醺的,話多而不連慣,且激動莫名,她要我在迪廳裏為她背誦詩歌,叫我面對著她,在震耳的電子音樂中大聲念,我照她說的做了,念完一首,她就說再來一首,她一首首聽著,大醉,還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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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上衣為她擦凈嘴角,帶她離去,在車裏,她橫躺在駕駛副座上,令我幾乎無法換档駛駕,我勸她,她不聽,她還晃動我扶著方向盤的手臂,幾次遇到危險,車身幾乎貼上別的汽車,招至大罵,她嘲笑我,認為我怕死,我開始感到她十分任性、偏執。

我們回家,把車停到樓下,我下了車,為她打開車門,她仍醉醺醺地坐在副座上,兩手拉住安全帶,看著我,一言不發,我幫她松開安全帶,把她抱下車,她說不想上樓,於是,我們坐在樓下的草地上,正是深夜,夜風中,我們靠在一起,她的一只手從下面伸到我的胸前,她只是反復問我一個問題:愛不愛她?

我記得我至少回答了100次愛。

她說她總是忽然覺得我不愛她了。

她一會兒說熱,一會兒說冷,但不允許我對此有任何動作。

她總對我說:別動,別動。

她抱住我,問我:你是真的嗎?你這個人是真的嗎?你是一個真的人嗎?諸如此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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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後,她酒醒了,臉上露出可愛而羞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