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2/4頁)

見他不答,譚盛禮沒有再問,而是道,“惡語傷人六月寒,我和振學說說吧。”

蔣舉人暗暗松了口氣,說實話,來之前他勸方舉人別太在意閑言碎語,清者自清,時間長了旁人總會看清楚兩人的關系,費盡心思解釋反倒容易適得其反,能在背後詆毀人的人要麽嫉妒方舉人過得好,要麽和他有私仇,無論哪種,解釋再多都沒用。

“麻煩譚老爺了。”

“無事。”

譚振興他們這會兒去了碼頭,屋裏沒人,譚盛禮亦要出門就沒留蔣舉人喝茶,哪曉得剛走出樓,就看台階邊站著個少年郎,譚盛禮認得他,廖遜兒子廖謙,氣質冷峻,那日過道上的讀書人都不敢與之搭訕,譚盛禮看向他身後,不見廖遜。

廖謙拱手給他行禮,“見過譚老爺。”

譚盛禮還禮,“不知有何事。”

“父親得知你要去薛家族學,能否捎上晚輩。”

廖遜和薛夫子私下關系不錯,薛夫子曾請父親去族學訓教過那些孩子,奈何太過頑劣,父親也沒法子,聽說譚盛禮要去,父親讓他跟著去瞧瞧,學學譚老爺的為人處事,父親說譚老爺有譚家帝師風骨,和那樣的人接觸受益無窮。

譚盛禮沒有拒絕,“走吧。”

薛家族學離得不遠,兩人走路去的,廖謙幫譚盛禮拎書箱,聽譚盛禮問起他父親的身體,他眼神暗了暗,“陳年舊疾了,需天天喝藥養著……”說著,他側目端詳起譚盛禮,記得父親在譚盛禮的歲數時就有白發了,而譚盛禮瞧著很年輕。

注意到他的目光,譚盛禮偏頭,廖謙尷尬,“那日回府後父親很高興。”

吃了藥,像個興奮的孩子睡不著,翻出祖父的手劄看了通宵,說以曾祖父和祖父的選擇為榮,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比起眼前的歡愉,遠處的歡愉更為人向往憧憬,還說起那位帝師,遺憾沒有早生幾十年,否則真想瞻仰其風姿,到底是何光風霽月的人能教出他祖父那般的人,可惜他自己教書二十余年,狀元榜眼探花皆有,卻沒有誰有他曾祖和祖父的志向了。

廖謙又看譚盛禮,譚盛禮抿唇微笑,“高興便好。”許是學生後人的緣故,譚盛禮看廖謙覺得親切,問他平日讀什麽書,是入仕為官還是像他父親般入學教書。

“在讀《莊子》,來年想下場參加會試,為官還是教書我沒想過。”語畢,廖謙覺得回答不妥,補充道,“為官吧。”

做老師太累,父親最為國子監祭酒,但並不開心,他知道父親向往的是什麽,但因誓言在,他永遠不會離開京城的,如果有機會,他想去京外瞧瞧。

“想做什麽樣的官?”

“於民和於朝廷有用的官。”他很好奇,曾祖和祖父客死異鄉時是何心情,父親說客死異鄉聽著悲慘,實則如將士戰死沙場那般是無上的榮譽,但能懂這個道理的人太少,以致很多地方沒有人肯去,他問譚盛禮會試後有何打算,譚盛禮道,“答應了你父親入國子監。”

“譚老爺並不喜歡罷。”

譚盛禮道,“於人有益即可。”能做到隨心所欲的人太少,人活於世,受諸多事牽絆,他亦是如此。

廖謙沒有作聲,他不知道譚盛禮口中的‘人’是指他父親還是讀書人,想到父親的身體,他停下腳步,恭敬地作揖,“謝過譚老爺。”

他手裏還提著書箱,譚盛禮哭笑不得,“何須謝我,我自己的選擇而已。”

兩人閑聊,不知不覺就到了族學,薛夫子在門口候著,旁邊站著幾個錦衣華服的男子,薛夫子介紹,“這是我堂兄……”都是來看譚盛禮怎麽教孩子的,畢竟廖遜來都拿他們沒辦法,譚盛禮會有辦法嗎?幾人心裏沒底。

廖謙認識他們,上前行禮,眾人看他拎著書箱,問道,“是譚老爺的?”

“是。”

幾人心下搖頭,覺得譚盛禮這趟是白來了,那些小子頑劣,講道理根本聽不進去的。

族學是單獨的小院,男孩女孩都有,在不同的屋,譚盛禮進去時,孩子們規規矩矩地坐著,雙手搭在桌上,齊齊恭敬的喊,“譚老爺。”

譚盛禮頷首,挨個喚他們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起身見禮,動作有模有樣,若不知內情,或許以為他們循規蹈矩彬彬有禮,然而薛夫子知道他們不同,眼下不過做給譚盛禮看的,先禮後兵,這些孩子機靈得很。

念過他們名字,譚盛禮走向最前排的男孩,問起他功課,男孩回答得不好,但聲若洪鐘,甚是響亮。

“坐下吧。”

語畢,又走向旁邊書桌,“貧而無諂,富而不驕是何意?”

“我不知。”男孩挺起胸膛,聲音鏗鏘有力,屋外聽到自家孩子理直氣壯的薛家眾人氣得不輕,孺子不可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