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語氣小心忐忑,邊應聲邊麻溜地收起木棍,到譚盛禮跟前時,木棍被他虔誠恭敬的握在手裏,低眉斂目,模樣乖巧無比,儼然沒了剛剛那副頤指氣使的嚴師做派,譚盛禮唇動,想說點什麽,目光掠過譚振興臉頰,只道,“過不久就入翰林了,學生的事兒要安排好。”

“是。”

翰林院乃官署,能進去的至少得是個庶吉士,盧狀連舉人都不是,怎麽能隨意進出?譚振興忘記這茬了,腦子快速轉著,思考怎麽安頓他這個目無尊卑油嘴滑舌的學生……

突然,他呲著牙,嘿嘿嘿地笑了起來,笑容燦爛,臉頰的肉隨之跳動,譚盛禮:“……”

“嘿嘿嘿……哈哈哈哈……”

盧狀是自己學生,德行有差丟的是自己的臉,譚振興丟不起那個臉,故而決定好好教導盧狀,他入翰林自是沒法時時刻刻守著盧狀教他向善,不得不托旁人監督……還有比盧家更合適的人選嗎?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他相信張氏很樂意攬下這個活兒的。

譚盛禮不知道他打什麽主意,也懶得問,偏頭朝大丫頭道,“回屋做功課吧,吃飯時祖父喚你。”

姐妹兩進了族學後性格穩重很多,言行舉止也合乎禮儀,離去時不忘給譚振興行禮,中規中矩,譚振興滿眼含笑的點了下頭。

女兒生得漂亮,舉止優雅,功課完成得也好,作為父親他倍感自豪,就是收了盧狀這個學生後,天天忙得不可開交,好幾日不曾過問兩人功課,也沒功夫聽她們說族學的趣事,看姐妹兩提著書箱離去,譚振興生出絲愧疚,張嘴,“今日功課難不難,待會為父來檢查。”

姐妹兩回眸,面面相覷,大丫頭紅唇微啟,“父親與我們說話?”

這兩日的功課是女工,記得不錯的話,譚振興的女工很差勁來著,莫不是想偷師學藝?不是沒這個可能。

就說譚振興這件衣服衣領上的翠竹,是譚振興自己繡的,從綿州後,譚振興就喜歡在衣服邊邊角角繡些與眾不同的圖案,有時是蘭花,有時是梅花,喜好難以捉摸,偏偏家裏人多,母親和小姑繁忙,沒功夫照顧他的喜好,父親就自己動手,唯有自己動手不會被祖父責罵,再者就是父親好強,無論什麽都喜歡像科舉排名那樣排前邊,為此特別好學……

見姐妹兩質疑自己的好,譚振興面色微沉,見狀,大丫頭急忙說,“好。”

學就學吧,繼砍柴挑水下廚扛麻袋……多學門女工沒什麽不好,相反,大丫頭樂得和他分享,笑盈盈道,“我和妹妹先回屋等父親了啊。”

譚振興:“……”怎麽聽著語氣感覺別扭呢?

譚振興沒有多想,屁顛屁顛地追著譚盛禮打聽國子監的事兒,國子監學生個個出身富貴,被他們恭維敬畏想必萬分愉悅吧,光是想想譚振興就合不攏嘴,眨眼問道,“父親,父親,國子監可有什麽趣事?”

“沒有。”譚盛禮淡淡地說。

幾乎每日歸家,譚振興必狗腿地詢問國子監事宜,那八卦的眉眼看得譚盛禮好幾次想動手揍人,礙於有正事忙硬是忍住了。

譚振興有些失望,偌大的國子監怎麽就沒什麽趣事發生呢,薛家族學多大點地方,大丫頭天天回來有說不完的話,兩相比較,國子監也太無趣了點吧,得虧自己沒去,否則會被無聊死的,想起譚生隱日日去國子監求學,譚振興不禁有點同情他了。

驟然收到譚振興滿臉無聲關切的譚生隱:“……”

“官家子弟學問參差不齊,但為人處事不會差,生隱弟有機會和他們打交道就多多學習吧。”譚振興像個長輩,語重心長地告誡譚生隱怎麽結交朋友,譚生隱偷偷看眼皺著眉頭的譚盛禮,沒有作聲。

譚盛禮問,“振興很感興趣?”

譚振興實話實說,“他們長於官家門第,從小耳濡目染,心胸氣度必然高雅吧。”譚振興認識的官家子弟很少,廖遜兒子廖謙,楊府兩位少爺,給譚振興的印象特別好,尤其是楊府少爺,素不相識,見面就贈以銀兩銀票,數額巨大,全然沒把他們當做外人,骨子裏的那份慷慨讓譚振興自慚形穢,平心而論,他如果處在楊家少爺的地位,贈人些衣物吃食舍得,要他贈以銀票是堅決不可能的,有那麽多錢留給子孫後人不好嗎,揮霍在外人身上,他日子孫落難外人會幫扶嗎?

他不認同楊府少爺的做法,可不得不承認楊府少爺的舉動讓他心裏暖融融的。

戶部尚書教出來的兒子境界高深,非常人能及也。

譚盛禮略微錯愕,不敢相信譚振興打聽國子監的事兒會因為這個,正在反思自己是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時,又聽譚振興道,“當然,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有那高雅之人,必然也有粗鄙之人吧……”余下的話譚振興沒說,但那幸災樂禍的眼神看得譚盛禮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