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第2/5頁)

田澤順勢跪下:“兒臣懇請父皇為忠勇侯府平冤。無論是——”

他頓了頓,爾後一字一句道,“無論是今日冤,還是昨日冤。”

昭元帝目色沉沉地看著田澤,他沒想到他一力壓下這麽多異聲後,最後阻在自己面前的竟是最偏寵的兒子。

良久,他淡淡道:“旭兒,父皇累了。”

“這些事回宮再說吧。”

然而田澤執意不起,仍是道:“兒臣懇請父皇為忠勇侯府平冤,今時今日,就在這裏。”

天下大權都在帝王手裏,若這些事不在今日分說明白,等回宮後,是功是過便全看君主心意了,這個道理田澤明白。

“倘是父皇當真累了,兒臣可以代勞。”

“程旭!”昭元帝終於忍不住呵斥道。

他蕩平禍患,為的不正是他嗎?

他可知他今日保雲浠,就等同於保程昶,日後程昶一旦有反心,他作為儲君如此孱弱,拿什麽與他鬥?

昭元帝肅然提醒:“旭兒,你是東宮太子,你會承大統,登君主之位,父皇的江山,將來會交到你手中,你如何能因這些瑣事優柔寡斷?”

“自兒臣回宮後,父皇一直說兒臣當做太子,當承大統,父皇可知道兒臣如何有命做這個太子,如何有命承您的江山大統?”

“父皇可知道,當年兒臣在塞北,是怎麽活下來的?”

“兒臣之所以能活著,之所以還有命在父皇跟前盡孝,全因為忠勇侯。是忠勇侯與塞北的萬千將士救了兒臣的命!”

這話出,在場所有人皆面面相覷。

關於這位五殿下的身世,宮中人實在了解甚少,只知他乃一名低位嬪妃所出,幼時養在皇後膝下,後來因體弱,便被送去了明隱寺,十余年前明隱寺血案,五殿下亦在血案中失蹤,爾後似乎輾轉去了塞北,直到五年前才重返金陵。

卻不曾想,他到塞北以後,似乎竟親自經歷了塞北一戰。

思緒到了這裏,眾人才輾轉了悟,是了,此前宣威將軍不是說,陵王以塞北布防圖為交換,通敵塞北達滿二皇子,不正是希望他找出藏於草原上的五殿下,爾後除去他嗎?那年塞北一役如此慘烈,忠勇侯與三萬將士無一生還,五殿下又是怎麽活下來的?

“當年兒臣與阿四流落塞北,若不是被忠勇侯尋到,草原荒涼,只怕難以為繼。侯爺把我二人交給僻居吉山阜外的啞巴叔照顧,他說他是受太子皇兄之命,不日便要帶我二人回京,怎知起了戰事……”

那年戰況格外蹊蹺,蠻子來勢洶洶,竟似乎有與塞北軍決一生死之意。

雲舒廣本以為是蠻敵終於備足了糧草,想要打一場持久戰,於是便去信樞密院,請求急調兵糧。姚杭山與鄆王是如何挪用的兵糧的暫且按下不表,忠勇軍萬萬沒想到蠻敵敢舉大兵進犯的真正原因,是他們得到了一張大綏塞北邊疆的布防圖。

可是雲舒廣所領大軍何等驍勇?饒是有這張布防圖,戰事依舊膠著。

於是在焦頭爛額之際,達滿部落的二皇子薩木爾想到了與陵王的約定,他憑借著布防圖所示地形,越過邊疆,避過哨卒,在戰事正酣之際,派人在啞巴的居所外埋伏數日,爾後趁啞巴外出,將田澤田泗一並擄走。

薩木爾隨後留下一張字條,稱是大綏的五殿下已為他所劫,讓雲舒廣帶上萬萬石糧草,千萬兩黃金,到山月關換人。

啞巴發現五殿下與阿四失蹤後,驚惶失措將字條交給了雲舒廣。

雲舒廣看過字條,深思了一夜,隔一日,便帶上三萬忠勇軍出了關。

其實雲舒廣在離開前,曾勸過啞巴不要自責,他說:“薩木爾的人有我們的布防圖,單憑你一人防他是防不住的,五殿下被劫不是你的錯。”

他還說:“我此去帶兵殺敵,必然九死一生,可達滿部落的蠻賊已然知曉塞北的防衛分布,日後無論我們怎麽改換布防,他們根據地勢仍可趁虛而入,實在後患無窮。所以我只能憑忠勇大軍之力,將達滿部落全數滅殺在關外,如此可守大綏邊疆太平。”

於是那年在山月關外,當達滿蠻敵發現雲舒廣用來交換五皇子的萬石兵糧其實是黍殼,萬兩黃金其實是石頭時,徹底動了怒,兩軍交戰,戰至三日不死不休。

而田澤與田泗便是被忠勇軍從這亂兵之中救出來的。

田澤還記得他被雲舒廣從薩木爾手中搶出時,悲慟幾乎失語,只能拼命地搖頭——他是流落民間的皇子,沒有生於萬萬人之上的自覺,他覺得自己不值得這麽多將士為他犧牲的。

可雲舒廣卻說:“我帶兵來救你,不單單因為你是五殿下,還因為你是大綏子民,身為兵者的責任,不正是守護國,守護民嗎?”

他還說:“何況我這一戰,也不盡然是為護你,”他舉起長矛,指向十萬敵陣,“他們得了大綏塞北的布防,後患無窮,我帶兵出征,為的是守太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