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第4/5頁)

雲浠知道,田泗有個考科舉的弟弟。

田澤朝雲浠拱手一拜:“在下姓田,名澤,字——”

他稍一頓,想起雲舒廣曾說:“太子殿下希望殿下平安,所以讓臣來尋殿下,臣便也希望殿下平安。”

“字,望安。”

……

雲浠立在平南山一眾禁衛間,怔然聽田澤說著,慢慢憶起五年前,田泗初來京兆府,執意要做衙差。

衙門裏一群武衛看他生得白膚秀口,成日欺負他,雲浠看他可憐,有一回便勸他道:“你會識字,在衙門裏做個抄書先生多好,工錢多,還不用受氣。”

田泗擡袖粘在臉上的汙漬,笑著與她道:“家中、家中有個弟弟,考科舉,當衙差,工錢更、更多,衙門管飯。”

雲浠疑惑,這樣算下來,衙差工錢真的多些麽?

算了,她又不知道別人是怎麽過日子的,便不想了。

田泗問:“雲捕快,我、我以後能跟著你嗎?”

“我功夫不行,但我、我可以學,等學好了,以後、我都跟在你身邊,保護你。”

白叔白嬸的疾症相繼復發,侯府亂得不可開交,府門外,一個清清落落的書生來借筆墨。臨走時,見白苓捏著一張藥方愁眉不展,便道:“左右藥方子是現成的,便由在下幫忙抓藥吧。”

田澤將一整個月份的藥材交到雲浠手上時,沒有收雲浠的銀子,他道:“不必了,若非雲捕快肯收留,家兄只怕無法在京兆府謀職,忠勇侯府待我們有恩,這些藥材便算在下答謝侯府的。”

“雲捕快不必客氣,在下沒花銀子,只不過答應幫藥鋪掌櫃抄一月藥方子罷了。”

“阿汀你、你不必客氣,我、我——就是幫忙跑跑腿。”

“雲校尉不必多禮,左右在下已不是第一回 照顧白叔,上回自少將軍房裏借來的書,在下還未歸還呢。”

“阿汀,我、我不想當衙差了,你去西山營,做、做了校尉,我、我想,跟著你。”

“左右望安在金陵溫書,沒什麽可勞家兄照顧的,科舉之試十年寒窗,中或不中,並不在這一時,反是雲將軍這回出征嶺南,想必諸多險阻,沙場危機四伏,讓家兄跟在將軍身邊,好歹多一個可信之人。”

……

雲浠這才明白,難怪當年在最艱難之時,卻得了田氏兩兄弟一路扶持。

難怪這些年田泗事事以她為先,嶺南一戰艱難,幾回遇險都得他以命相護。

難怪雲洛盜走布防圖的案子一捅到昭元帝跟前,田澤寧肯自己受罰,受下二十大板,也要為雲洛頂罪。

原來都是父親當年在塞北種下的因,最後換來的善果。

雲舒廣是受故太子之命去塞北尋田澤的,故太子最後與雲舒廣說:“侯爺,本宮與你說句實話,本宮這身子,已是不能好了。”

“老四愚蠢,老三雖聰穎,但他這些年受父皇冷落,只怕心有怨懟,且他行事偏激,立心不穩,容易走岔了路,老六……又太小。”

“其實這個老五,本宮曾在明隱寺見過一回,那時他跟照顧他的老太監學了點皮毛醫術,正帶著身旁的小太監,給從樹上跌下的小鳥治傷,不過當時他還小,大概不記得這事了。本宮覺得他仁德,也希望他仁德,盼著他仁德,你去塞北,找到他,為這江山,尋一位真正的仁善的,包容的君王。”

後來雲舒廣到了塞北,在戰事焦灼前,便對田澤說了這麽一段話:“我們這些帶兵打仗的,守護國,守護民,卻不守護誰的權柄。但太子殿下仁德,我記在心裏,有回忠勇軍缺糧,若非他殫精竭慮籌措,只怕草原要遭大劫。他生而仁,生而善,他看重的人,必然也是德行昭昭的,我雖不守護誰的權柄,倘若能為天下尋一名英主,也算是為我守著的國,守著的民做了一樁好事了。”

田澤述完當年事,跪在山道上,朝昭元帝再次拜下:“父皇可知陵王今日為何起兵?”

“因他知道,父皇有意傳位給兒臣,而兒臣登基後,必然會因當年塞北之恨誅殺他,所以他走投無路,不得不舉旗謀反。”

“父皇不是常問兒臣,這些年既在金陵,為何不肯回宮,不肯與父皇父子相認嗎?”

“因為兒臣知道,一旦回到皇子身份,行事反而會束手束腳,來不及找到陵王通敵的證據,可能就會因暴露身份而被他滅口。”

“因為兒臣知道,哪怕做回皇子,父皇願包庇陵王,還是會包庇,所以即便在回到宮中以後,父皇仍不給兒臣機會為當年忠勇侯之冤陳情。”

“因為兒臣,不想做太子,不想做皇帝。”

“但是現在,兒臣改主意了。”

“侯爺曾說願為天下尋一位英主,如果兒臣能夠成為這樣的英主,兒臣願以一生為之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