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天氣突然轉涼了。

夏季時熱意是一天一天地積累,而變得冰寒的時候,可能只需要一夜。

厲鳶也換上了冬裝,毛絨絨的領子托著臉頰,有時候她照鏡子,會懷疑自己是一顆蒲公英。

今年的冬天是她到南境學習之後,第一次在家裏渡過的冬天,因此柳盼扶對此很是重視,不僅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還三令五申她不許總往外跑。

厲鳶習武之身哪裏會怕冷,但是礙於老娘“厚重”的愛,她只好勉強忍受自己被裹成一個小球。

雖然是剛入冬,但雪已經下得不薄了。

厲鳶站在門口 ,微微探一下腳,已經能夠踩出一個不淺的鞋印。

小鳳從她肩頭跳下去,在雪地裏肆意翻滾,像是一團棉花裏七彩的毛線團。

柳盼扶帶著她和蘇婉在亭下喝茶賞雪。柳盼扶手中拿著針,想給她繡一個暖手筒,茶香裊裊,她娘親的眉眼在水汽中有些朦朧。

厲鳶拄著下巴,聽清水的沸騰聲,有些昏昏欲睡。

蘇白自己出去溜達了,許是剩下都是女人,柳盼扶在家裏憋悶,難得有女兒和小姑娘陪伴,嘴角微勾就打開了話匣子。

“今年的冬天來得格外地早。”

蘇婉搓了搓手心:“是,而且還很冷。”

柳盼扶看了看天色:“這麽冷,方白那小子還跑出去。”

蘇婉一笑:“每年我們幾個這個時候都南境關著,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怎麽可能不玩得痛快。”

柳盼扶勾了一下嘴角:“我和你厲伯父像你們這麽大的時候,早已經開始談婚論嫁、獨當一面了,你們現在卻還在想著玩。”

厲鳶懶洋洋地道:

“娘,成親有什麽好的。不能出去玩,也不能出去吃。一個人自由自在地多好。”

柳盼扶嗔她一眼:

“你這孩子……你知道為娘操心你的終身大事,還來說這樣的話氣我。”

厲鳶撒嬌賣癡,柳盼扶掐了她一下,這才罷了。

蘇婉湊到厲鳶的耳邊,小聲問:

“師妹,這幾天寧逐怎麽不來找你啊。”

厲鳶把茶吹涼,放在小鳳的旁邊:“他來找我幹什麽,我又不是醉紅樓的花魁。”

蘇婉用指頭點了她一下:“又來不正經的。”

柳盼扶想了想,皺起秀眉:“那就奇了怪了,這幾天不見他的人影。寧逐雖然是個悶葫蘆,但對我還是有禮有節,如果真有事外出,絕對不會不作聲。”

說到這裏,柳盼扶看厲鳶眉眼不擡,像是不幹她事一樣,氣不打一處來:

“你個死丫頭,我問寧逐你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啊。你前兩個月不在家的時候,不知道是誰代你盡孝嗎?不知道是誰不會撒謊硬是撒謊幫你打掩護嗎?”

厲鳶被掐得“嘶”了一聲,趕緊捂住臉。

柳盼扶又瞪了她一眼。收回手指,這手上的女紅也做不下去了,越想越有些心慌:

“鳶兒,你說寧逐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前幾天寧府出了那麽大的亂子,不僅寧老爺,連侯爺都丟了面子。他們會不會懷疑到寧逐的身上?”

柳盼扶越想越是這麽回事,這下連坐也坐不住了:

“寧逐雖然有點能耐,但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還是官家的人。不行不行,我得去問問老爺。”

眼看著柳盼扶就要起身,厲鳶趕緊道:

“娘!他在後山閉關打坐呢!”

“閉關?”柳盼扶頓時松了一口氣:“那就沒事了。”

只是剛坐下來,她就意識到了什麽,斜著水眸看向厲鳶:“你怎麽知道的?你們兩個最近是不是偷偷見面?”

厲鳶:“……”

厲鳶艱難地坐起身體,無奈地道:“也沒有見面。”

只是用“飛鳥傳書”傳遞信息罷了。

每天晚上,她的窗前都會出現一張紙條。

上面寥寥幾個字,或是說他在哪,或是說他練功練得如何,又或說哪個惹人煩的大能又來向他挑戰。

在那一沓紙條裏,寧逐褪去了白日的沉默,在寡言之中難得見到他別扭而又有趣的小心思。

他說“今晚之月格外圓,明日給你帶西街的煎餅。”

他說“練至最後一重,難於上青天。恐五日之內不能出門。”

他說“今日來人,是一個柳條老道,出招似沾水的鞭子般地疼。”

厲鳶每每忍俊不禁,問他這幾天為什麽沒有出門,可是侯爺的人找他麻煩?

他回因為最近勤於修煉淬筋秘籍最後一層,恐怕不能時時來見她,只能在她睡熟時放下信息就走。

兩人用信說了幾天的話,然後就迎來了越發寒冷的冬天。

只是莫名地,面對柳盼扶的質問,她沒有明說。而是道:“我打聽過來的罷了。”

柳盼扶擺明了不信,然而意識到自家的女兒在打聽寧逐,那就說明她也不是全然不在乎,於是面上就又帶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