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看,你看月亮的臉

〔一〕

在杭州參加完滕子君的葬禮,我們趕回北京。

葬禮沒什麽可說的,悲痛而平靜。哦,忘了說,郝澤宇笑了一下被拍到了,這一笑激起了千層浪。本來滕子君死時,他沒發微博,就有挺多人罵他的。滕子君的葬禮上,他還敢笑?照片傳到網上,原本幫他說話的人也覺得他這人太薄情了。

頓時,他的最新微博評論數超過十萬,各種咒他死的話題每天也樂此不疲地被開發出來。自詡正義的鍵盤俠甚至去罵他關注的人,我和老牛當然也被人肉出來。

因為老牛的微博一直罵白蓮花,又把白蓮花粉絲引入戰局,甚至老牛的母校——北師大的官微——也不能幸免於難。

對比之下,我的下場還行。我前東家《時尚風潮》的官微被罵幾天後,終於正式發表聲明,說我早就因為工作能力不足被開除了,現在跟《時尚風潮》毫無關系。這把我感動的,前上司莎莎姐在《時尚風潮》工作了十多年,官微上都沒出現過她的名字,我這個小助理竟然上了前東家的官微,命真好!

我這麽厚臉皮的人當然會過得好,然而郝澤宇史無前例的“爆紅”,老牛各種公關壓不住,他失心瘋地決定不回北京了,要去靈隱寺出家。

我勸他半天,最後說靈隱寺不是尼姑庵,你這樣美貌,出家後日子也不會平靜的,更六根不凈了。終於勸住了他。

一人吃了四人份的麻辣香鍋後,老牛緩了過來,覺得現在也沒什麽,別人都是紅到發紫,咱家紅到發黑,也是一種千金不換。

至於郝澤宇,這幾天感冒了,人雖然蔫兒,但精神頭不差,拿著一個小本比比畫畫的,更讓我高看一眼,原來抗壓能力這麽強。

我心大此時成為了優點,老牛也忍不住問我:“你就沒愁的時候嗎?”

“愁什麽?有飯吃,有覺睡,今天有什麽可愁的,反正明天會更慘。”

回北京的飛機一落地,天就特嘚瑟地猛撒頭皮屑,後面的航班都因為暴雪延誤了。

出關,好多媒體的長槍短炮圍過來,我本想蹭在前面搶鏡的,哪想著老牛搶鏡的功力比我更深厚,怪不得他下飛機前換了一身衣服。

見媒體圍過來了,老牛把行李箱往我身上一拋,拎著見客用的BV包,穩穩地搶在鏡頭中心,說:“我們暫不回應……”

此時,一個紮小辮的女生跑來,一邊破音尖叫,“你給我去死!”一邊向郝澤宇潑來一瓶黃色液體。還好液體沒落到郝澤宇身上,半途就落地了,直接灑了老牛一身。

在場人無不目瞪口呆,媒體興奮地猛按快門,馬上丟棄毯星老牛,又來拍郝澤宇。

此時,我覺得應該配樂——《感恩的心》。好在沒搶過老牛,否則被潑一身尿的就是我了,感恩!郝澤宇沒被潑到,要不然他以後該怎麽混啊,感恩!郝澤宇又要上頭條啦,雖然這樣的頭條沒人想上啊,感恩!好在只是尿,萬一是硫酸呐!老牛的花容月貌怎容有失?感恩!

老牛眼疾手快地就把潑尿那小孩制伏了,我們去機場安保協查了一陣子,就出來了。

一堆話筒湊過來,本來要讓老牛換衣服來著,但老牛不換,把話筒扒拉到自己面前,以外交部發言人的口氣,答記者問,“絕不接受和解!強烈譴責由網絡暴力引發的現實暴力!我方保留法律訴訟的權利!”

有記者問,“你們最近天天有新聞,是不是炒作啊?”

依然帶著騷味的老牛再也忍不住了,靠近那記者,“炒作有用尿炒的嗎?炒完了你喝啊!”

記者捏著鼻子,服了。

當然,老牛作為經紀人的優秀,還在於他的判斷力,上飛機前,他預料到得面對記者的長槍短炮(飛來橫尿這事兒當然沒想到),他打電話遙控,弄來一輛巨星標配的GMC保姆車以壯聲勢。

這讓我們上車時十分有面子,好像郝澤宇多紅似的,好像牛美麗娛樂有限公司背景多雄厚似的。豪車果然豪,有電視,有冰箱,冰箱裏還有香檳——老牛讓我別亂動,這車他就租了仨小時,酒水另算。啊,在機場時耽誤了倆小時,就剩一小時可以享受了!怎能錯過,趕緊補妝,自拍了一千多張,順便勸老牛把衣服脫了,換件幹凈的。

老牛不理我,拍自己帶著尿味的一身衣服,發到微博上,內容是:“助理讓我把衣服換掉,我說不,這件帶尿的衣服,對於一個北師大中文系研究生來說,是恥辱;但對於一個經紀人來講,是軍功章。何止是尿,就算是有人潑卸妝水,我也會奮不顧身迎上去,因為沒有什麽比我的藝人更重要。”這條微博在五分鐘內留言突破了一千,大多數人都怒贊老牛。好多人紛紛@他們偶像的經紀人,說看看人家怎麽做經紀人呢,再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