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煙火往下墜,連回憶也不肯暗一點

〔一〕

我沒想到,《誰胖誰去死》讓郝澤宇獲得了金像獎的提名,最後竟然爆冷獲獎了!

獲獎感言的最後,他改了之前要講的話,他說:“感謝我的經紀人牛姑姑,感謝我的助理福子,謝謝他倆在我最落魄的時光陪著我,尤其是福子,你是我的一束光。”

我和老牛在台下本想低調點,特高級地執手相望淚眼,畢竟鏡頭對著我倆呢。但終於還是沒忍住,我倆以一副見到鬼的表情嚇著了一眾香港同胞。

老牛哭說:“光說有屁用啊,真感謝我,睡我啊。”

我哭得妝都花了,問老牛,“你妝怎麽不花呢?”

“知道我得哭,提前化的防水妝。”

老牛給我介紹這防水妝的產品有多好,在After party上,他還引薦我認識這個產品的代言人河正宇,我想自己妝都花了,想找個地方補妝,但河正宇不知道怎麽了,一直纏著我,最後跟我越湊越近。他臉上的痘坑都被我看清時,我緊張了,晚餐吃的大蒜面,沒漱口,我疑心是自己口氣不清新。但可能我花妝的臉太可愛了(韓劇裏女主角總是在最落魄的時候透出別樣的魅力),河正宇歐巴欲火焚身,跟我舌吻了起來。本來我也有點矜持,後來一想河正宇耶!做夢都想睡到的男人!我便和河正宇在餐桌的台布下面做出不可名狀的事情……

哪想著突然有人掀桌了,明星們齊刷刷地看著我們。老牛跳出來,大罵河正宇不要臉,說我家福子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歐巴突然掏出一枚網球大小的鉆戒,跪地求婚,說嫁給我吧。

郝澤宇一拳打過去,說想娶福子,你先踏過我的屍體,他還說,我懷了他的孩子。什麽時候的事兒啊,我怎麽不知道呢。老牛沖過來要打我,說我斷了他的財路!哪想著郝澤宇一摘頭套,好嘛,原來郝澤宇是孔侑扮的,孔侑和河正宇為我打了起來。我開始拉架,大喊,卡機麻!(韓語:不要啊)。

老牛還坐在地上哭呢,我跟老牛說,你哭屁啊,多好啊,我肚子裏的種,滿族朝鮮族混血,高考能加分,沒出生就贏在起跑線上……哎,老牛你長得怎麽跟我姥姥有點像呢。

當老牛的臉完全變成姥姥時,姥姥剛要說我,我捂住她的嘴,說您別說話了,我自己醒。

我睜眼,還是我那破屋,沒有河正宇的肌膚之親,沒有我未來孩子的父親孔侑,更沒人跟我求婚。我望了一眼床邊,iPad正循環播放孔侑的《嫌疑者》呢,我也佩服我自己,看個韓國電影,這春夢都能從河正宇做到孔侑。

看看手機,都下午五點多了。又看看年份,真棒,離拍完《誰胖誰先死》,都過去大半年了。我知道我這樣說,諸位同志會有點蒙,我這時間跨度也忒大了。容我細細道來。

《誰胖誰先死》拍完之後,郝澤宇養了大半年的傷。那大腸導演精益求精,片子也剪了大半年,公映前的媒體場,大家都說郝澤宇演得好。我們這個高興,提前寫了好多宣傳稿,吹噓郝澤宇石破天驚般的演技。

不想,這片上映時,大片成堆,宣傳營銷做得也差,上映不到一周,就沒什麽動靜了。其他人沒覺得怎樣,我心裏卻替郝澤宇委屈,從此落下病根了,在夢裏面讓郝澤宇把金馬金像金雞百花獎都得了一遍——本來奧斯卡也要得的,但郝澤宇在夢裏面沒拿到美國簽證,後來我陪他一起偷渡去美國,夢的後半段改成歷險了,奧斯卡的事兒我給忘了。郝澤宇人氣不行,人緣倒是派上用場了,休息那大半年,有幾個電影的小角色找上門來,後來一細問,都是《誰胖誰先死》的親人們的提攜。

對比之下,老牛過得不錯。這小一年時間,把郝澤宇這個過氣偶像折騰成黑粉巨多的十八線小演員,被圈內人視為奇跡,老牛趁機簽了仨模特,雖說半年就走了倆,但公司終於有了點蓬勃的意思,終於不必把他家當成工作室了。而我升職成為執行經紀人,老牛又招了個宣傳,還弄了倆助理,加上坑蒙拐騙過來的幾個實習生。公司聚餐,竟能坐滿一桌人。

老牛昧著良心,給大家打雞血,說以後會越來越好。還拿我當例子,說看看你們福子姐,一年前沒男人要,在這兒工作後,都要結婚了。

我連忙更正:是訂婚,不是結婚。是的,沒錯,情路坎坷的我竟然要訂婚了。大家也不用太過驚訝,未婚夫不是外人,是《誰胖誰先死》的楊制片。說實話,我也沒搞明白人生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回京後,攝影指導過生日時,劇組同人們聚了一次,郝澤宇有通告,沒來,我代為出席。那回大家喝得都有點瘋,相互抹蛋糕。我和楊制片混戰時,大概距離太近了,眼睛對視了一下,心跳也加速了幾秒。我這人吧,桃花特別詭異,雖然嘴上好色,但大部分時間都沒往心裏去。可某些瞬間,一個電光火石,對方就會莫名其妙地搭理我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