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眷愛如佛

余情氣的渾身發抖, 她不想被別人聽到,稍稍壓低了聲音:“花折王子之尊,想要什麽皇權富貴,不離開夏吾即可。當年母親姐姐名為遇害實則是被賜死, 他不想再像個野生動物一樣爭權奪利逃離出境,帶著對你這點念想, 只身入了王府, 你捫心自問,他這些年對你如何?”

“他如果真的是要顛覆大楚基業,又怎麽會沒給自己安排退路?”

“你身邊不是沒有過真叛徒,也未見你要趕盡殺絕, 可為你耗盡一身熱血的花折, 你為何如此歹毒?只怪我前些天接到他的傳信看他教我那些治病的環節,還有些不明就裏, 殊不知卻是死到臨頭還在為你著想!”

“你看似胸中有些天地, 看來也左不過是心只一隅,理解不了格局更高更純粹的情懷。平時只道你有時候糊塗, 卻沒料到你如此狼心狗肺,你自毀長城,冤殺了唯一你給你治病的人,殊不知你想的這些所謂家國大事, 在花折那裏已經棄之如敝帚。”

“花折金玉滿堂、腰纏萬貫,又不求官,你說除了你?他還求什麽?!”

許康軼緘默當場, 啞口無言。

余情口幹舌燥,再想到這些年花折的種種,不覺得吸著鼻子潸然淚下:“早知道,還不如讓他去安西軍中當兵呢,能為安西軍賺些軍費,縱使身累些,也不會有人容不下他。”

她正在難過,卻看到內室珠簾被層層掀起,形容枯槁的走出一個人來,“花折?”

許康軼事到臨頭,走下了樓梯口天人交戰靜立良久,聽到花折捂著口鼻壓抑著的咳嗽,眼前閃過多年來的種種,終是於心不忍,覺得寧可去列祖列宗和皇兄那裏領罪,也不能讓花折這麽不清不楚的冤死。

想罷急轉身帶著他用飛爪抓住窗外遠方高樹,沿著進去時踢開的鐵柵欄帶著花折從窗戶中蕩了出來,一路無言,帶回了自己的臥室。

余情臉上表情瞬息萬變,先是一驚,之後大喜過望,最後歸於平靜:“你自己逃出來了?”

花折惜字如金:“他最後關頭帶我出來的。”

余情見花折眸光暗淡,憔悴異常,縮肩塌背的面有病色,毫無昔日自信卓拔之態,知道他心氣受了打擊,一時緩不過來。

——要燒死他是深思熟慮的,帶他出來可能是心思一閃而已。

他愛重至深之人,卻放任別人為他設計了一個最可怕的死法,任是何人,豈有不心如死灰之理?何況用情純粹、孤注一擲的花折。

余情不再說話,看了看許康軼,之後拉過了花折的胳膊:“讓花折將藥方留下吧,他在這也無用了。我看花折也是傷病交加,帶他出去治療安置一段時間,四殿下,你清醒些吧。”

一切真相大白,除了他許康軼,世間萬物對花折來說均易得的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花折所作所為,拋卻天理倫常,只從為了達到目的的角度來說,只不過是比他更周全慎重,成功的幾率更高一些。

他是大楚的皇子,為的是江山社稷;花折是對他心有希翼的大夫,為的是了他心願;冒天下之大不韙,可能是換他余生空閑些時間。

——信不信在你,做不做在我。

許康軼站起身來,模糊的看著花折一身單薄瑟縮的秋衣,面上有菜色,覺得說一句抱歉愧疚之類的太輕,無聲的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花折情深似海,眷愛如佛,完全不求回報的撲在了他這個薄情糊塗的人身上,他覺得結草銜環也難報一二了。

沒有花折的時候,他無怒無歡,不為難;有了花折的以後,他大喜大悲,常猶豫。

他何德何能,有人對他如此愛重?如果不是真相浮出水面,他可能不會信世上有這麽無我的感情。

他身邊過於血雨腥風,離開他確實是最好的選擇;有陽光大道,何必選擇獨木橋?

一時間心中千種念頭閃過,將身上的大氅解下來披在了花折身上,按了按花折的肩膀:“銘卓,你…剛才已經死過一次了,前塵往事就忘了吧,外面天高海闊,珍重。”

花折萬念俱灰,他當年孑然一身跟著許康軼進了澤親王府,而今要走,也不想帶走一件大氅,可看許康軼也是病入膏肓,終不想再解下大氅引他多些情緒。

他本能的後退一步,雙膝跪下,聲音裏再沒有了往日的歡躍:“殿下,無論我曾經是什麽身份,終究是我舍棄的;您護了我多年,和我主仆一場,多年來我一事無成,臨走給您磕頭認個錯吧。”

許康軼側跨了一步,背過身去,不敢再看他,沖門口無聲緩緩手背向外擺了擺手,示意他快走。

花折任由余情拉著他的胳膊把他攙起來,把他帶出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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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家大業大,余家老二多年在京城苦心經營、深耕細作,在京城產業商戶無數,絕大多數為求低調,俱是隱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