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橫刀躍馬

整個景陽二十七年的正月, 大雪紛紛揚揚,晝夜下個不停。

普通民眾,房屋壓塌者、斷糧者甚眾,一時間餓殍遍地, 尤其是東北地區,天寒地凍, 氣溫更冷, 流民聚集成群,一部分拿起了屠刀,四處搶掠變成了匪患——反正不搶肯定不得好死,搶了可能還有機會活著。

陸路雪封, 水路凍結, 整個中原大地像是被按在冰塊裏的青蛙,四肢百骸全已經阻塞不通, 進入了大楚立國以來最艱難的冬天。白雪皚皚之間四處冒著黑煙, 只有流民和流匪還在四處砍樹升火,可樹木也有限, 有些流民破衣爛衫,腳上連雙鞋也沒有,不知道怎麽才能熬過嚴寒。

京城的本來存糧四十萬石,賑濟災民之後只剩下六萬石, 如果沒有雪災完全可以順順當當的過冬,但是這大雪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些天京城已經變成了圍城,四方的流民還在繼續湧入, 認為天子腳下,總能有一口吃的,殊不知六萬石糧食當做軍糧尚且不足,民間也已經沒糧了,不少京城百姓還想著去郊外或者鄉下親戚家找一口飯吃。

比流民更危險的是匪患,百姓沒有活路,當下小群聚成大群,大群變成土匪,最開始可能還想著自己世代是良民,可只要伸手殺了搶了第一回 第二回,一回生二回半生不熟三回就熟了,以後再無惡不作也沒什麽心理負擔了。

比匪患更危險的是金國,金人年前在京城試探了一次,發現京城防備不過爾爾,為了平五千人之禍,竟然需要從中原軍調兵。

京城禦林軍和北大營多年沒打過仗,剩下的全是少爺兵,一水水的世家子弟,本來當個禦林軍也只是為了攢點軍功好升遷,根本沒實戰過也沒吃過什麽苦。

年前的時候氣候稍冷,被凍傷凍病的少爺兵們便不計其數,何況如今大雪連日不停?除了能勉強保證主要道路通暢,其他地方全是蹲襠雪,當兵的連走路都困難,何況打仗。

許康軼也在時刻關注著京城形勢的變化,這一日,元捷冒著大雪從外邊回來,鬥笠披風上全是鵝毛一樣的大雪片子,他撣了撣便進了翼王的書房。

映入眼簾的是屏風後邊書桌邊的許康軼正在提筆處理事務,花折陪在一旁整理藥材。

他一身寒氣的稟報道:“殿下,今日更亂了,京城商戶全沒有糧了,四處全是流民,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摻雜其中的臥底奸細,城門已經關閉,城裏的百姓想出去找糧,城外的想進來,全是一團麻。”

“他們現在對皇家意見極大,我們要保衛王府安全;府裏糧食倒是不缺,只不過要防止流民搶奪,現在最好是把府裏的防衛再加高一個級別,直接閉門不出即可。”

許康軼讓元捷坐下說話,想了想沉聲說道:“京城糧食不足,年前金國已經試探過一下,當時應對起來便是非常吃力,而今大雪成災,我擔心金人會趁亂再渾水摸魚。”

元捷坐下端著熱茶杯暖了暖手:“我剛才見到了裴星元,他也擔憂此事,說太原軍五萬人已經全出去平息匪患、掃雪買糧去了,萬一有人渾水摸魚,可能援軍都沒有了。”

花折面前小桌子上放了一個幾層精巧的小盒子,裏邊各個小格子裏裝的全是定量的珍惜藥草,他也不怕藥材有毒,一邊挨樣咬一口品嘗琢磨,一邊頭也不擡的接口道:

“打仗的事我不懂,不過我要是金國的話現在就興兵,大楚無糧無兵,道路阻塞援軍無法救援,京城除了流民不缺剩下什麽都缺,豈不是天時地利人和?再把東郊的糧倉一炸,等開春援軍再來的時候困都困死了。”

許康軼若有所思的喝了口茶,簇著眉頭剛想擡頭說話,便聽到東郊幾聲震天動地巨響,接著火光沖天,外邊一陣亂糟糟的兵荒馬亂。

大家全不知道怎麽回事,飛身站起來想到門外看一眼,卻見相昀沖了進來:“殿下,大事不好了,金國精兵藏在流民之中,藏了多少人根本不知道;還有一部分扮成了土匪,已經將東郊的糧倉炸毀了,現在裏應外合,在城裏已經和禦林軍交上手了,殿下千萬不要出門,注意安全!”

元捷和許康軼面面相覷,再不可思議的同時看向花折,元捷說話帶著顫音:“花公子,你是烏鴉變的嗎?”

許康軼反應過來覺得渾身冰涼,當即一躍而起:“元捷相昀,備馬匹兵器,隨我出去看看。”

許康軼深知禦林軍實力,一水水的少爺兵,和身經百戰的金國軍士碰起來簡直不堪一擊。

花折忽地起身,一把死死的按住了許康軼的肩膀,眼睛黑的像無底深淵:“外邊金國軍士四處找你還找不到,現在出去一千府兵像是扔進大海裏的石頭,死的連個聲響都沒有。”

許康軼只想出去,伸手去推花折的手:“街上盡是黎民百姓,文武百官全沒有防備,禦林軍兵力可能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