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兩只醉貓

許康軼伸手拍了拍余情圓圓的額頭:“倒不是嘲諷你的意思, 只是想說這些俗事淩兄、花折亦或是我,全隨緣能接受,到時候在旁系過繼一個有許家血脈的便是。”

他半天才反應過來, “你說我什麽?”黑嘴牧羊犬?敢給皇上起外號?

“…”

淩安之若有所思, 貌似有些遺憾地說道:“可惜陛下膝下空虛,還要過繼旁系的子嗣。”

許康軼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一個禁聲是姿勢:“此事斷不可對銘卓提起,他放棄的更多,豈不是也膝下空虛,如果聽到風言風語,心裏可能不好受。”

淩安之心下悸動, 繼續試探:“天下大事,最難的是善始善終, 陛下初登大寶, 可能嚴於律己,念及舊情,對大臣們的催促也熬得住;可若在位數年之後, 花折也美人遲暮,屆時太子是國本, 是否會覺得還是自己的兒子好些?”

許康軼眼前浮現出在天山谷口初見花折的樣子來, 那時候花折一雙明眸閃動恍若有日冕之光, 自此緣分綿延不絕, 如果說他心中也有神佛,那佛光普照他的便是花折了。

想到這他笑了:“我已經停駐在了一生靈魂停泊之地,算是曾經滄海, 得到了花折和你的輔佐,已然是上蒼眷顧,我已經淩絕頂, 看眾山皆小,不需要什麽子嗣;打算理順了大楚之後,和花折過閑雲野鶴的日子去。”

淩安之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今時和過去的十余年不同,也許陛下初心不變,不過在後宮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遣散的倒是急了些,可能以後吐故納新也未可知。”

許康軼看淩安之說話意有所指,他腰線繃了繃,面色嚴肅了起來,直言道:

“淩兄是不放心我替花折來試探的?我們全從尚顯稚嫩時認識,走鋼絲一樣活到了這個年紀,全身傷疤累累,早已經穿上了層層的鎧甲,人生苦楚已過,剩下的是共享天下的上坡路,可能再無需要別人雪中送炭之時了,想必淩兄也會同意吧?”

淩安之是為了許康瀚的遺屬杜秋心母子試探,也是為了花折,他點點頭。

許康軼不自覺的摸著自己滿手的薄繭傷疤,那些命懸蛛絲的歲月,全是他們咬著牙一起走過來的:“國色天香、溫柔可人的美人可能也不少,可是能共同有所經歷的時光已過,縱使再推倒重來,難道有過其他給我們雪中送炭之人嗎?”

“如果沒有花折,我前半生不會有一點歡愉,平生展顏,全是因為和他在一起;共同的經歷、無悔的付出,誰還抵得上花折幾根頭發?我心裏已經被銘卓裝滿,放不下別人,也不會不敬重他為了子嗣隨便臨幸個什麽女人給他添堵。”

淩安之心中各種念頭碰撞閃過,他繼續試探道:“如果只是從個人角度講,我也覺得子女隨緣,可陛下是否有子涉及到國本,屆時四方旁系勢力爭奪儲位,縱使有辦法應對,也可能會動蕩幾年。”

許康軼淡笑搖頭:“淩帥,退一萬步講,即便如此我就更不能胡亂生子。”

他拿起了茶盤中孤零零的茶寵:“你想一下,閉著眼睛隨便生兩三個兒子,可能便要選一個做太子,母以子貴,至少也應該是貴妃,太子和貴妃勢力何其可怖?”

“孩子小的時候不懂事,但是一旦長成,知道父皇因為男人花折平生不願意多看母親幾眼,定然心存怨恨,只要翅膀硬起來,第一個要掃除的威脅不就是花折嗎?”

“屆時就算是大帥,都難插手我們這些家務事,花折本就飄零異鄉,從根本上講沒有勢力,最大的靠山就是我了,我若有一絲搖擺,他不僅會惶惶難以終日,而且時刻危在旦夕,我怎可如此?”

淩安之倒是明白許康軼的想法,自古以來,帝王家最難處理的,其實是君主和儲君的關系,君主是現任,可能早晚要下堂,儲存是未來,朝臣從來偷偷站隊,哪個也得罪不起。

淩安之話題又回到了兒女上,覺得硬要將凡夫俗子的想法塞給許康軼也許是褻瀆:“子女也是天定,報恩的還好些,有些是來討債的,兒女緣上淺,其他事情上得到的多,也算公平。我命中沒有子女,可緣分庇佑得到了小妖怪,不勝感恩,可陛下連當父親的機會都沒有過。”

許康軼思緒信馬由韁,想到了自己和有血緣的小孩子距離最近的一次機會——當年杜秋心在京城臨產,他一直惦記著去看自己的小侄子來著,可惜最後命不與時,小侄子應該是和皇兄澤親王在一日裏沒了。

想到此事他不自覺的揉了揉太陽穴,心中有些苦楚:“皇兄遇害那天,如果我考慮的更周全些,可能能保得住皇兄的一絲血脈,把這絲血脈抱到身邊來,立為儲君,也可以告慰皇兄的在天之靈,而今…”

淩安之目光一閃,漫不經心的放下茶盞,笑道:“陛下,史上沒有幾位君王立兄長的孩子為儲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