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溫宥(上)(第2/3頁)

第一次遇見,她是少年打扮。那時我初出茅廬,竟以為她就是男子——結果一伸手,抓住了她的——她氣急了,羞怒得不行。而我明明武藝高過她,卻被她得手,一腳踢下屋頂……

可是她一定不知道,那晚我在地上,躺了很久,直到那只手不再灼熱。

而那柔軟的觸覺,還有她比星子還亮的雙眼,在我腦海裏,一連幾日,揮之不去。

那次以後,我不再懵懂,只要微微留心,便總能一眼分辨眼前人是男是女。所以後來,我在皇宮中遇到女扮男裝的華姚公主時,我謹慎的低下了頭。可是公主還是看見了我。

中意清泓,似乎就是從吵吵鬧鬧開始的。那晚,我竟然跟她一同胡鬧一同醉酒,驚動了整個秦淮河。

她很不爭氣的落入水中,我卻想都沒想就撲下去救她。她在我懷中,明明怕水怕得要死,還膽大包天挑釁的問:“你唇上塗了胭脂?”

我差點被這個沒腦子的姑娘氣死了!於是生了捉弄她的念頭,手上一松,她果然嚇得哇哇大叫,整個身子貼著我,拼命抱緊我……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舒服。她緊貼著我,我竟然不想放開。

慢慢的,我想要她。

更多更多她的笑,更多更多她的淘氣。

更多更多的她。

所以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失去她。

在廣州時,我差點失去她。

當她被她日後的徒弟霍揚所傷,重傷昏迷躺在我懷中時,我差點不顧林放和師父的阻撓,殺了霍揚。

這個姑娘,似乎從來都不知道保護自己。每一次,都沖在最前頭。像個男孩子,勇敢到犯傻的地步。

這樣的姑娘,我怎麽忍心,不去保護她?我怎麽能夠,不將她呵護在自己羽翼之下?

那個時候,我以為我可以。所以我對她說:萬事有我。

後來,霍揚正式被納入我們這群人。我雖知他是難得的人才,可想起清泓差點被他所殺,我還是有些恨意。卻未料到,霍揚竟然會幹脆的道:“她是你的心上人,也是我師父!”

無可否認,這話聽著有些舒服。

擡頭望去,卻見清泓滿臉通紅。

不知怎的,我的心思就動了。我對霍揚說:“你知道就好。”

她的頭垂得更低,她聽懂了麽?我的心意,我的,心上人。

可是我聽懂了。那一晚,聽到她有些歡喜有些忐忑的對小藍說,說她的我。

她說:“我就是覺得他生得最好看,比文璇、比我爹還好看……”

她說:“我就想能跟他,這樣永遠闖蕩江湖下去。把八州武林都平定……”

她說:“我們可以走遍大江南北,成國、趙國、西域、北遼、蓬萊……”

她說:“一人一匹馬,哪裏都可以去,去哪裏都可以。”

哪裏都可以去,去哪裏都可以。

可是清泓,此時,我望著蒼白的天,我卻不能再陪你,哪裏都可以去。

我原以為自己算無遺漏,我原以為一切不會那麽難。若早知情勢如此萬難,我在江州時,便會帶她走,離開建康,離開朝堂,也離開江湖。

我想光明正大的娶她,我充滿希望,她亦是。我甚至早已想好,回到建康後,如果爹同意我娶她,只娶她一個,那便好。若是爹不同意,我便帶著她,浪跡天涯。反正爹爹還有兩個兒子。我甚至,做好了背離家族的打算。

所以我想,沒人可以把我們分開。

可我沒料到,我還沒來得及說出我的心思,我還沒來得及安排一切,一切就已經注定。

大將軍王敦壽宴,皇帝親臨。滿堂賓客,觥籌交錯。王敦卻只將我叫到身邊打量一番。

他對皇帝說:“華姚公主年滿十六,她外婆一直嚷著給她尋一良配。”

皇帝擡頭笑望著我:“大將軍確實疼愛外孫。無妨,這宴席上多的是京中才俊。”

那一夜,我有些恍惚的回到溫府。爹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於我眼中,卻是沒頂的絕望。

我毅然跪倒:“爹,我要娶的,只有清泓一個!”

爹愣住,嘆了口氣:“此事,又豈是你我父子可以左右?”

在我們父子間第一次漫長的相對無話後,我給爹磕了三個響頭:“爹,恕宥兒不孝!”

爹猛然擡頭,一字一句的道:“你要如何不孝?是要我溫族人滿門抄斬?還是要荊州戰家被王敦當作叛賊剿滅?還是要王敦借此對皇帝發難,犯上作亂?”

我說不出話來。擡頭,只見天邊殘月黯淡、星光如夢。

這建康的美麗的明月,原來從不曾慈悲的照耀過,我和清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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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清泓他們離開建康那日,是個晴天。而我,竟然是替天子送他們離開的命使。

山峰上有許多人,他們都圍著我,圍著林放,清泓就站在人群中。我知道,清泓一直偷偷看我,她是否想要我,跟她說些體己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