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6頁)

貝莉絲繼續說下去。“強制改變計劃讓我們的船長極其憤怒,不知你是否願意透露一點情況。”她稍一猶豫,“能不能請你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費內克揚起眉毛。“我不能透露,科德萬小姐。”他語氣溫和地說。

“費內克先生,”她冷冷地低語道,“乘客的反應你都看到了,你知道這個決定有多麽不得人心。你不覺得我——其實是我們所有人,不過尤其是我——應該討個說法嗎?要是把我的猜測告訴其他人——一切麻煩全都歸咎於那個神秘來客——你能想象會是什麽結果吧。”貝莉絲急促地說道,試圖激怒或羞辱他,逼迫他說出真相。但當她看到他的反應,便立即打住了話頭。他的臉色突然間完全變了。

他收起和藹而略帶神秘的表情,沉下了臉。他豎起一根指頭示意她安靜,然後匆匆環顧四周,並加快了語速。他的語氣誠懇而迫切。

“科德萬小姐,”他說,“我理解你的憤怒,但你必須聽我說。”

她挺直身子,凝視他的眼睛。

“你得收回威脅。我不在乎你所指的職業道德,或者什麽榮譽感,”他輕聲說,“對這些事,也許你跟我一樣玩世不恭。但我得懇求你。我不知道你發現了什麽,猜到了什麽,然而我必須告訴你的是,這件事關系重大——明白嗎?——我一定要毫無耽擱,毫無阻礙地迅速回到新科羅布森。”他停頓良久。

“此事……事關重大,科德萬小姐。你不能隨便胡來。請千萬保守秘密。我相信你是言行慎重的人。”

這不是威脅。他的表情和語氣雖然嚴肅、但並不過火。正如他所說的,他是在懇求,而不是逼迫她就範。他談話的態度就像對待夥伴或知己。

他那狂熱的態度令她動容,令她震驚,她意識到自己絕不會把剛才聽到的一切說出去。

他從她臉上看出這決定,敏銳地點點頭以示感謝,然後走開了。

在艙室裏,貝莉絲開始制定計劃。塔慕斯不安全,不可久留。她必須盡快登上另一艘船。她迫切地期盼著順利抵達新艾斯培林,但也帶著不祥的預感意識到,自己毫無選擇的權力。

她並不驚訝,只是理性而緩慢地意識到,她能去哪裏就得去哪裏。她不可以耽擱。

貝莉絲獨自一人,遠離船上彌漫著的憤怒與困惑氣氛。她的希望逐漸枯竭。她感覺猶如一頁幹枯脫水的舊紙,甲板上狂暴的氣流就能將她卷走。

了解一點點船長的秘密並不能給她帶來安慰,她從未感覺過如此無依無靠。

她拆開信上的封印,嘆了口氣,開始往最後一頁添加內容。

一七七九年,艾洛拉月六日,顱骨日,夜,她寫道。唉,親愛的,有誰能想到呢?還有機會再添上一小段。

這給予她安慰。盡管撒嬌似的語調有點做作,但能讓她感到安寧。即使等到梅莉奧普修女回來睡覺,她也沒有停筆。她在小油燈的微光下繼續書寫,在信中暗示陰謀與秘密,與此同時,驚濤海一成不變地咬嚙著“女舞神號”的鐵殼。

七點鐘時,疑惑的呼喊聲吵醒了貝莉絲。她來不及系好鞋帶,就跌跌撞撞地跟著其他睡意惺忪的乘客一起走進日光之中。面對明亮的光線,她眯起眼睛。

水手們撲在左舷欄杆上,一邊指指點點,一邊叫嚷。貝莉絲順著他們的視線望向地平線,然後意識到他們正看著上方。

遠處海面上,有個人紋絲不動地懸在兩百英尺的高空。

貝莉絲如白癡般瞠目結舌。

那人像嬰兒一樣踢著腿,盯著他們的船看。他仿佛站立在空中,身上綁著索具,掛在一顆脹鼓鼓的氣球底下。

他在腰帶上一陣摸索,有個東西掉落下來,慵懶地旋轉著墜入海中,大概是用來壓重的沙囊。他驟然上升了四十英尺,伴隨著隱約的螺旋槳聲,劃出一道笨拙的曲線。他開始遠遠地圍繞“女舞神號”轉圈,飛行路線搖擺不定。

“該死的,快回到崗位上去!”聽到船長的聲音,水手們立即一哄而散。他大步走到主甲板上,用望遠鏡觀察那個緩緩轉動的人影。那人懸浮在桅杆上方的天空中,隱約透著威脅。

船長用喇叭朝著空中的飛人呼喊。“上面的人聽著……”他的聲音傳得很遠,就連大海也似乎安靜下來,“這是隸屬新科羅布森武裝商船隊的蒸汽船‘女舞神號’,我是船長米佐維奇。我要求你降落,並表明身份。假如你不遵從,將被認為是敵對行為。你有一分鐘時間準備下降,否則我們將采取自衛措施。”

‘嘉罷在上,”約翰尼斯低聲說,“你見過這種事嗎?他不可能來自陸地,太遠了,一定是哪艘船派來的探子。那船在地平線以外,我們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