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5頁)

他們不是小毛孩,並非毫無經驗。他們不需要摸索,也不會驚慌。她朝他走去,劈開雙腿坐到他身上,動作熟練流暢,充滿情欲。她迎合著他前後移動,而當他將雙手從她身下抽出來之後,他也懂得如何支撐她的運動。

激情、熟練、熱切,沒有愛,但不乏樂趣。她再次露出微笑,隨著一聲喘息,高潮給她帶來強烈的解脫與愉悅。她已讓他知道,自己有多喜歡做愛,並獲知他亦有同樣的嗜好。她躺在狹窄的床上,擡頭看他(他閉著眼睛,臉上冒著汗)。她暗自內省,發現自己依然孤獨,依然如往常一樣,對此處毫無感情。要不是這樣才怪。

但是,但是。即便如此,她再次露出微笑。她感覺好多了。

三天來,坦納一直躺在手術室裏,他被綁定在木桌上,感覺到塔和船在身體底下輕微緩慢地晃動。

三天。在繩索捆綁之下,他每次只能稍稍動彈一下,略微往左或往右挪移。

大部分時候,他都在混沌的夢境中遊弋。

外科醫師對他很仁慈,在不至於造成傷害的前提下,盡量給他上麻醉,因此坦納總是一陣清醒,一陣迷糊,在意識的邊緣徘徊。醫師給他喂飯,給他擦身,就像照顧嬰兒。他會喃喃自語,也會對著醫師咕噥。醫師閑暇之余便坐在坦納身邊,跟他聊天,少則幾分鐘,多則數小時,仿佛他那荒誕嚇人的反應真有什麽意義似的。坦納時而吐出幾個字,時而閉口不言,時而抽泣,時而吃吃笑。在藥物的作用下,他有時燥熱,有時怕冷,有時遲鈍呆滯,有時沉睡不醒。

先前,醫師向他解釋手術過程的時候,坦納臉都白了。手術中,他必須再次接受捆綁,再次失去自由。他又想起了懲罰工廠,麻藥影響下的痛苦記憶向他襲來。

但醫師和藹地解釋說,這一過程很重要,它將重建身體內部的構造,從最基本、最微小的組成部分開始。在血、肺和腦的微粒找到新的組合方式之前,他不能亂動。他必須保持靜止,維持耐心。

坦納同意了,他早就料到自己會同意。

第一天,坦納在化學藥物和魔法的作用下昏睡過去,外科醫師切開他的皮肉。

他在坦納脖子側面割開幾道深深的口子,翻起皮膚和外層組織,輕輕擦去肌肉中流出的血液。掀起的皮肉仍在滲血,但他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坦納的口腔。他將一把鐵鑿伸進坦納嘴裏,插入咽喉處的肉質,一邊推進,一邊旋轉,在血肉中鉆出一條條通道。

他時刻保持警惕,防止流入坦納口腔與咽喉裏的血堵住氣管。他在坦納身體裏創建出新通道,從口腔後面一直連到脖子上的切口。新開的空穴位於牙齒的下後方,醫師在那裏削下一圈肌肉細織,並施以粘合術,用微微噼啪作響的電流給予刺激。

他往笨重龐大的分析引擎裏添加燃料,然後輸入程序卡,搜集數據。最後,他將一個帶輪子的水缸推到病床邊,裏面有一尾麻醉的鱈魚。他拿出一副神秘而笨重的儀器,由一系列閥門、乳膠管和電線構成。通過這台儀器,他將靜止不動的鱈魚和坦納的身體連到一起。

異質同形的化學物質經海水稀釋之後,濾過鱈魚的鰓,又流經坦納參差不齊的傷口。這些傷口通過一簇電線與鱈魚鰓相連,此處將轉化為他的鰓。醫師一邊操作那台突突震顫的儀器,一邊喃喃地念著咒語——他對生物魔學並不熟悉,但按部就班,小心翼翼——他揉捏擠壓坦納滲血的脖子。水開始從洞孔中流出,沿著切開的皮膚淌下來。

手術室隨著底下的海水輕輕搖曳,相同的場景重復了將近一晚上。醫師偶爾小睡,但也定時查看坦納的進展和那條慢慢死去的鱈魚。在魔法能量網中,那條魚的生命力正一點一滴被耗盡。必要時,他會增強壓力,精調儀器的設置,或往流水中添加化學藥品。

在那段時間裏,坦納總是夢到窒息(眼睛時開時閉,對周圍的一切渾然不知)。

等到太陽升起,醫師撤下連接坦納和魚的儀器(鱈魚的身體萎縮皺褶,轉眼便死了)。坦納頸部向外翻起的皮膚上仍然沾著黏滑的血塊。醫帥把他的皮膚蓋回去,用手撫平。他的手指感覺到裂縫處的肌肉微微收縮,自動彌合起來。

醫師趁坦納尚未清醒——他仍在麻藥作用之下,沒有醒來的危險——給他套上一副面罩,開始將海水泵入他口中,並用手指捏住他的鼻孔。一開始沒什麽反應,接著坦納劇烈地嗆咳起來,水從嘴裏噴濺而出。醫師保持站姿,隨時準備松開坦納的鼻子。

然後坦納平靜下來。他的會厭關閉,氣管收縮,使得鹽水無法進入肺部,而這一切都是在昏睡中完成的。水開始從坦納新生的鰓中滲出,醫師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