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5/5頁)

烏瑟·鐸爾沒有回答。布魯寇勒發出冷冷的假笑。

“別以為就這麽結束了,烏瑟,”他說,“你我都知道今天這出戲的結局。這裏不是作決定的地方。”

“亡者布魯寇勒,”鐸爾說,“你對於這一計劃的擔憂我們已經了解。了解,但不予考慮。請原諒,我現在需要護送克呂艾奇·奧姆及其翻譯回住所。”鐸爾的眼睛始終盯著血族蒼白的臉。

“你有沒有注意到,鐸爾,”布魯寇勒溫文爾雅地說,“那些吵吵嚷嚷的家夥終於發現了事情有點兒蹊蹺?”他緩緩走向烏瑟·鐸爾。貝莉絲一動不動,她很想馬上離開這間屋子。多年來,她用專注和冷靜的控制將自己層層包裹起來,鮮少有什麽情緒是她無法把握的。

她驚恐地發現,布魯寇勒讓她非常害怕,仿佛其嗓音與她的恐懼完全合拍似的。

房間裏很暗,汽燈已經熄滅,為數不多的幾支蠟燭搖曳閃爍。只見他高挑的身影逐漸移近,靈巧有如舞者(跟烏瑟·鐸爾不相上下),除此之外,她什麽都看不到。

鐸爾沉默不語,也沒有動。

“你聽到了,沃德金問接下來會怎樣。我告訴過你,她是最厲害的一個。他們終於開始醒悟了,烏瑟,”布魯寇勒低語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他們,烏瑟?他們什麽時候能聽到你的計劃?

“你真以為,”他繼續說道,語氣突然變得沉穩而激烈,“你能夠面對我?你以為能打敗我?你認為這項計劃沒有我同意也能繼續?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他語速飛快,然後切換到一種類似咳嗽與吞咽的語言,此種語言似乎對自身的每一個發音都充滿憤恨。

拱石城的語言。

不知他說了些什麽,片刻間,烏瑟·鐸爾瞪大了眼睛,然後他也開始往前挪步。

“哦,是的,布魯寇勒,”鐸爾說,他的嗓音冷峻而銳利,仿佛巖石的棱角,他的視線越過貝莉絲,徑直望向血族,就好像她不存在似的,“我完全了解你的身份。我比誰都了解你的身份。”

兩人紋絲不動,相隔數步而立,貝莉絲夾在他們中間,就像強拉來的裁判。

“出於禮貌,我以貴族的頭銜稱呼你‘亡者’,”鐸爾嘶嘶地說,“但你跟我一樣,並不是貴族。你是異死族,而非真正的死靈族。你忘記了自己的地位,布魯寇勒。你忘記了另有一個地方允許你的族類公開居住,而你們卻像難民一樣奔逃。你忘記了有個地方亡族統治並保護著敏族,在那裏,你們一點兒也不值得害怕。你忘記了拱石城也有血族。”他用手指著布魯寇勒。

“他們住在敏族聚居區之外,住在貧民窟簡陋的小屋裏。”他露出微笑,“每晚日落之後,他們才能安全地從棚屋裏爬出來,步履蹣跚地進入城區,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疲憊而饑餓地倚在墻邊伸手乞討。”他輕柔的嗓音中帶著敵意。“他們乞求敏族的憐憫。我們當中時不時會有人默默應允,一邊羞愧自己心腸太軟,一邊站在屋檐下伸出手腕,心中既有同情,又有鄙視。你的族類感激涕零,在饑餓驅使之下,匆忙狂亂地咬破那只手腕,急切地吸上幾口。等到我們感覺施舍得差不多了,便抽回手,而你的族人則哭哭啼啼,央求再多給一點兒。你們沒準還會嘔吐,因為腸胃太久滴食未進,承受不住如此美餐。於是我們任由你的族類躺在泥塵中,享受那陣陣抽搐。

“在拱石城,我們很了解你的族類,布魯寇勒。”他再次微笑。

“對於你們這些吸血成癮的家夥,有人遷就,有人痛恨,而無論敏族還是亡族,都認為你們很可悲。

“因此,”他突然惡狠狠地說,“別企圖威脅我。因為,是的,布魯寇勒,我非常清楚你的身份。”

沒人再開口說話。兩人靜靜地面對面站立著。只有布魯寇勒的舌頭在動,品嘗著空氣的滋味。

然後他消失了。

貝莉絲眨了眨眼,環顧四周,卻只看到點點塵埃在擾動的氣流中翻滾飛舞,慵懶地朝著布魯寇勒突然遁去的方向飄移。她擡起頭。他把我怎麽了?她心想。他是如何辦到的?催眠?天哪,他的動作比鐸爾還快……

她的心跳逐漸減緩,呼吸也恢復了正常。她遲鈍地意識到,烏瑟·鐸爾正看著她。

“跟我來,”他對她說,他的嗓音平淡無奇,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仿佛她什麽都沒看到,“你得幫助克呂艾奇·奧姆。”

貝莉絲顫抖著離開屋子,但盡力保持步伐平穩,同時思索著布魯寇勒所說的話。

我們要去哪裏?她跟在鐸爾身後,一邊走,一邊琢磨。

計劃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