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番 鳴釜 玫瑰十字偵探的憂郁(第2/54頁)

“不,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大河內否定,“就算是一般總是調查外遇案件的偵探,也會動腦吧,思考又不是名偵探的特權。相反的,就算名偵探想到再怎麽精彩出奇的案件真相,面對現實案件的被害人或歹徒,也沒有時間悠哉地長篇大論,炫耀他的紙上空談。再說,現實生活中才不可能有那樣縝密的推理。就算有,也無法證明,就算能證明,也沒有任何法律根據……”

再怎麽推理,都是白費工夫——大河內說。

“腦筋動得快、洞察力敏銳、辯才無礙——這些似乎都不是名偵探的條件。只是聊勝於無罷了。”

“可是……那麽名偵探為什麽會是名偵探?”

聽我這麽問,大河內立刻答道,“是自覺啊,自覺。”

一頭霧水。

大河內看了看我,大概是察覺出我的不解,“我說的那個人,別說是推理了,恐怕根本也不調查。”

“根、根本也不調查?”

“應該吧。”

什麽意思?那他到底會什麽?

我不安了起來。

大河內在杯中倒茶,喝了一口。他接著強調似的低喃道,“不是不做,是做不來才對。”

我益發不安了。

同時,還有些失望。

我之所以特地向公司請假,不遠千裏來到千葉,拜訪平素並不那麽熟稔的大河內,是有一番深刻內情的。我絕不是來找他進行這番脫線的偵探問答。

——沒錯。

我和大河內是大約三年前,在東北一處溫泉療養區認識的。

只有老人與病人的鄉間溫泉區的蕭瑟景色中,大河內一個人顯得格外突出。一問之下,才知道他是隨同一個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進駐軍將校過來視察的,當時大河內擔任進駐軍的口譯之職。

至於我,當時正陷入人生的谷底。

在那不久之前……

我從事電氣配線施工業,在工作中從高樓屋頂摔落,嚴重地摔傷了腰。

傷雖然好了,卻留下了後遺症。醫生宣告我再也無法在高處進行精密作業,我身為配線工的生命算是就此終結。所以雖然表面上宣稱是為了療養而長期逗留,但我也確實是處於半自暴自棄的狀態。

我泡在溫泉裏,滿腦子只想著自己即將成為社會邊緣人。

事到如今,我不想再投入別的行業。

雖然不到想尋短見的地步,但也是過一天算一天的狀態。我熱愛我的工作,更重要的是我還年輕。雖然是短短三年前的事,但當時的我,腦中的想法真是比現在青澀太多了。

就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大河內。

我不記得是什麽契機了,我在不知不覺間向他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遭遇。

聽我全部說完後,大河內提起他在舊制高校時代也曾經從校舍屋頂跳下來過。他解釋說那是某種抗議行動,但我記得我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話。

我想我當時應該是一臉錯愕。

大河內對著這樣的我,口齒不清地談起深奧的哲學話題。我完全聽不懂那些名字詭異的人抱持著什麽樣的思想,但我荒蕪的內心一點一滴地被滋潤了。

應該只是心理作用,但我開始覺得前景有了一些希望。

大河內不到一星期就離開溫泉區了,臨走前我請他告訴我聯絡方式。如今回想,我實在不明白我為什麽那麽做,但當時的我應該是通過與大河內這種飄逸不俗的人交談,找到了某些救贖。

後來——

我們幾度魚雁往返,見過幾次。我對今後的去向猶豫不決,只想找個人商量。

結果我決定從配線工轉職到制圖工。

因此我必須學習必要的知識,幸而老板盛情相助,我得以不必離開原來的職場。老板允許我留下,一面打雜,一面學習,直到能夠獨當一面。

所以就算稱他是恩人太誇張,但說是多虧了大河內,我才能重返社會也無妨吧。因為我能夠打起精神重新出發,大多要歸功於與他結識的那段經驗。

現在的大河內辭掉了口譯工作,余暇時經營家裏的鈑金工廠,同時慢慢地翻譯哲學書籍。我們一年以上沒有見面了。

連我自己都覺得薄情,若非發生了那種事,或許我根本不會想起大河內。

那種事……

真的只能說是那種事,就算知道了也無可奈何。那事可惡到了無法形容的地步,教人憤恨得無處發泄。

——那是……

五個月前,剛進入二月的時候,我接到外甥女早苗自殺未遂的消息。